------------ 序引 三百年前 大易境,万里伏连山最高峰问仙峰,冰封千尺,罡风肆虐。可就在这种飞鸟难渡的无人之地,却传来一声洞彻云霄的狂笑。 “哈哈哈哈……,无云子,啸长天,昆十八,妖姬流袖,很好,你们很好,哈哈哈哈……!” 声震冰峰,远处的山顶积雪竟然因此崩塌,大笑未息,浩浩荡荡的雪崩随之爆发。 而问仙峰上矗立的数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们全都盯着包围圈中一名仿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未有丝毫懈怠的表情。 “伏天魔,这方圆万里,皆是我等齐力布下的囚神锁龙大阵,你罢手吧,老夫允诺你,只废你的修行,封印你的肉身,不灭尔之神识。” 一名须发皆白,道风仙骨的老者,对着包围圈中一名容颜很是憔悴的年轻人,云淡风轻地道。 “囚神锁龙大阵?”年轻人一摆衣襟,负手而立,冷哼道,“你们为了杀我,还真是大下血本啊!可惜,在本王眼中,从来没有罢手二字。” “伏天魔!”另一名赤发铜肤的壮汉忍不住怒喝,声如锣鼓,震人耳膜,“待俺擒住你后,定会炼化你的神识,让你万劫不复,永世不入轮回!” “哼!”谁知那名年轻人理也不理赤发大汉,而是双目如电地看向场上唯一的女子,眼中的神色显得万分复杂,声音也变得仿若山峰上不知道积存多少年的冰凌。“妖姬流袖,妖姬流袖!你记住,即使本王神魂永灭,你也终究要为背叛本王而付出代价!” 妖姬流袖的身体似乎被风吹的动了一动,但她的声音却似蜜糖一般,浓稠地融化不开,“呵呵呵……,大王,妖姬无非只是想借大王的大衍至尊图一观,别无他想。大王只要从了妖姬,妖姬发誓,一定会向从前那样,侍奉大王。” 妖姬流袖不仅声音中散发着无穷的魅惑,就连肢体的微微摆动,手指的捏拿点拨,都带着一种妖异的妩媚。 “大衍至尊图?好,本王就如汝所愿,让尔等一观!”只见那年轻人一挥手,手中已握有一道形制古朴的卷轴。卷轴凌空缓慢展开,一股冲天斥地,饱含苍莽的远古气息瞬间就如巨浪一般冲击着问仙峰上的每个人。 “不好!”突然,只听无云子大喝一声,“他竟然要破开虚空,阻止他!” 无云子话音未落,其余三人都已惊醒。四道凌厉的攻击几乎同时发出,囚神锁龙大阵也同时发动,万里伏连山的座座山峰似乎都在移动,而每一座山峰的移动,都似乎会给青年人的身上加上一道无形的绳索。 “噗噗噗噗!” 大地突然之间从极动变的极静,犹如十八级的台风在十分之一秒内突然停止的感觉。面对四名天尊级巅峰高手的强大致命一击,那名年轻人竟然视而不见,不做任何的抵抗,仿若他的全部神识和精力,都集中到眼前展开的大衍至尊图上。 一道约有圆盘大小的黑洞,突然出现在年轻人的头顶,然后只见一道流光,大衍至尊图嗖地消失在深邃的幽黑之中,圆盘黑洞随即缩小消失。 年轻人并没有跃进虚空! 圆盘黑洞堪堪消失时,四大圣王级高手的致命一击齐齐打在年轻人的身上,却彷如泥牛入海,让整个问仙峰顶霎时间沉寂的诡异。 只见年轻人竟然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看上去却是那般的苍白,恐怖。 “宿命!轮回!咒!” 是日,万里伏连山在一股毁天灭地的能量震动中,消失无踪。很少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自此以后,凡尘中的传说,又多了几分传奇。 ------------ 1-1 困难的任务 “哎,又失败了!” 一名年约二十上下,面容憨实,眉角刚毅的少年轻声地叹口气。随即就从蒲座上站起,打了盆清水,冲洗浑身上下污浊的汗水。 “十几年来,自己练功也算勤勉,只是为何至今,竟然依旧停留在命关六重的水平?难道真是资质问题?” 少年的自语声有些沮丧,但脸上的表情,更多的却是困惑,思索,以及一股不屈服的坚定。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少年情不自禁又想起门中广为流传的说法。天弃子生来资质低下,根本无缘问道仙境,命中注定就是个修仙废柴。 “唉,还有一年的时间,如果我不能在二十周岁前晋级炼气境,那我就不得不离开师门,或去民间打理师门的那些产业,或去自谋生路了。” 炼气境?多么遥远啊!自己现在连神关阶都还没有突破。一想到面临的残酷现状,少年神色就禁不住有些黯然。 “李沧,李沧何在?” 屋外的一声大喝,断了少年纷乱的心思,听清来人是谁后,少年赶紧快步迎出。 “原来是陈笑师兄,几日不见,师兄的修为又精进许多啊。” 陈笑闻言后,僵硬的脸色顿时舒缓几分,负手平声道,“没想到你个李沧,修行不过区区命关六重,眼力倒还不错。的确,我昨日闭关出关,已经突破神关九重,迈入炼气境了。” “啊!突破神关九重?炼气境?”李沧的惊讶脱口而出,盖因他非常明白,突破神关阶,对于一名修士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仙道宗门的修为境界共分九层,分别为玄关,炼气,元丹,鬼婴,人圣,神通,地仙,天尊,太上仙宗。 每级修为又细分为九重,重重为界,上下殊途。其中玄关境为最低,也是最基础的修为境界。根据功法和修炼的特征,又分为玄关,命关,神关三阶,每阶对应三重修为。 可以说,唯有踏足炼气境,才算是真正的修行者。自此各种仙法,灵器的运用,让修行者拥有了不可同日而语的力量。视万民如蝼蚁,以百姓为刍狗的强横力量。 迈入炼气境,将被收入内门弟子行列,可承接各种师门历练任务,换取大量的师门功绩。无论是个人力量还是在师门中的地位,都与过去截然不同。 圣清门数万外门弟子,可修为达炼气境的内门弟子,数量绝对不会过千。由此可以想象,当李沧听说陈师兄修为突破,达到炼气境时,心中的那种惊讶之情了。 陈笑眼见李沧如此惊讶,不由有些得意地道,“不错,炼气境!我刚从圣法堂而来,已被正式收为内门弟子,择日布告师门,晓谕一众弟子。” “外门弟子李沧,拜见陈笑大师兄!”李沧闻言,赶紧行礼。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地位悬殊,平日相见,执弟子礼,称呼大师兄。 “好了,我今日寻你,却是有私事拜托。”陈笑从背后抽出一柄剑,递给李沧道,“我以前一直使用的是你篆刻的法器飞剑,颇为顺手。如今跻身炼气境,昔日的飞剑已经不堪使用。这是我升为内门弟子后,师门奖励的一柄飞剑,特来托你为我再次篆刻一二道法阵。” 所谓飞剑,上天入地,御器飞行,千里之外,毙敌首级,乃是修行者常用的攻击法器。不过御剑之术,入门不易,长时间精确操控驱使,更是极为耗费灵力。 于是修士们通过在飞剑上篆刻法阵的办法,很好地解决了这个矛盾。不仅让神关阶的修士就能够操控一柄飞剑,还借助法阵的特殊功效,极大地增加飞剑等法器的威力。一柄飞剑品相的高低,不仅与它的材质,铸造工艺等等有关,更与飞剑上篆刻的法阵数量和优劣分不开干系。 李沧因为修为多年难以突破,又不甘年限到期,最终被师门放逐民间。所以十几年来自学符阵,以求将来可以被收为万剑峰或清符堂弟子。经过几番刻苦付出,倒也在外门弟子中赢得了一分名气,常有人因此寻来,托他刻剑。 李沧与陈笑并无多少交情,只是以前曾经为他刻过一把珍品法器飞剑,陈笑非常满意。加上后来常常从他这里买上几份符箓,一来二往,就显得有些熟稔了。 不过陈笑此时交给他的这柄飞剑,还是让李沧大惑不已,纳闷非常。外门弟子晋升炼气境后,师门都有一份奖励,其中就包括一柄未经篆刻的清灵剑。这把清灵剑对于炼气境的修士来说,虽然就是大路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但毕竟也是一把灵器阶的飞剑啊。 灵器飞剑,李沧以前见也没见过几次,更别说在上面篆刻法阵了。这样的飞剑交给万剑峰的弟子,即使做出品相最低的普通灵器,价值也足以和良品法器相仿了。 再说了,灵器的法阵篆刻,可与法器不同。别说李沧根本就不知方法,即使知晓,以他的修为,怕是也无能为力。否则,还不早就被万剑峰收为弟子。 李沧赶紧推辞,并解释一番。这任务无法完成倒也罢了,倘若把这清灵剑损坏,李沧即使把他卖了,也是赔付不起啊。 “大师兄,这等灵器飞剑,我毫无把握,不敢尝试。大师兄既为内门弟子,何不把此剑交予万剑峰弟子?” 陈笑脸色一沉,他何尝不知万剑峰的那些弟子,无论是经验还是专业性,都比李沧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但是传闻鬼域试炼即将提前开启,所以师门中炼气境以上的弟子,无不紧做准备,这让万剑峰的人手顿时繁忙起来。 陈笑不过是刚刚晋升的内门弟子,与那些万剑峰的弟子毫无交情。再说万剑峰弟子虽然修为普遍不高,但是在师门中的地位,却比他们这些内门弟子丝毫不差,当然不会把陈笑这个新晋炼气境弟子看在眼中。 陈笑碰了一鼻子灰,大为尴尬。但是鬼域试炼十年一次,机会非常难得。虽然每次鬼域试炼,都会有无数的弟子永远不会再回来。但往年凡是活着从鬼域回来的修士,无不修为大增,更曾经有人奇迹般地一连突破二三重境界的修为。 并且鬼域藏有各种奇珍异宝,令人垂涎不已。那些鬼族的魂魄,更是炼制各种法器,符箓的上佳材料。最让所有修士心动的,还是那些千百年来殒命在鬼域界的修士,其中不乏上古仙魔这样的绝世强者。如能碰到他们留下的一二遗统,那绝对是受益无穷的。 所以陈笑才会如此急迫,一把未经篆刻法阵的灵器飞剑,其威力还未必比得过他现有的珍品法器飞剑。他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想起李沧来。 陈笑明白李沧在担忧什么,他自己何尝又不担心,不过为了鬼域试炼,值得冒这个险。当下故作轻松地道,“李沧,你无需心有顾虑。我既把此剑交你,当是对你有所信心。符阵之学我丝毫不通,也不能给你多少帮助。这本《灵阵初解》乃是我从其他师兄那里淘换所得,就送与你,望对你有所助益。” “你不要再推辞了!”陈笑见李沧还想说什么,脸色有些冷下来道,“我不妨告诉你实话,我急需一把威力更高的飞剑,以为即将开始的鬼域试炼做准备。不论你做成还是做不成,你都要给我试试。如果能做成一把威力尚可的飞剑,对我日后在鬼域试炼中有所助力,来日必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沧即使再迟钝,也明白他拒绝不了了。 “既如此,我当尽力一试。只是不知大师兄何时需要来取?好让我心中有数!” 陈笑见李沧应承下来,脸色终于缓和许多,“如果传言无差,鬼域试炼当在三月之后。这三个月中我闭关修炼,等我出关之日,我自来取!” 陈笑话刚说完,就祭出飞剑,腾空而去,留下站在原地的李沧,怔怔发呆,心思百转,别有一般滋味。 ------------ 1-2 嫩仙子 十年前,当陈笑刚刚被招入山门时,他甚至连名字也没有一个,只知道傻乎乎地呆笑。十年后,陈笑突破神关桎梏,迈入炼气境,晋升为内门弟子,在师门之中也有了一席之地。而他李沧,入门时间比陈笑还要早上几年,至今却仍然停留在命关六重的层次,始终无法突破。见到那些后入山门的弟子,却还要尊称一声师兄。 收拾下纷杂的心情,李沧回屋整理一番,就要例行出门。他并不急于在陈笑的清灵剑上篆刻法阵,因为他非常明白,灵器阶飞剑与法器阶飞剑的法阵篆刻,绝对不会相同。至于到底该如何做,直到此刻,李沧依然心中无底。唯有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那本《灵阵初解》上。 李沧一身干净的灰衣袍,头戴罗阳帽,脚穿火皮靴,后腰背着一个小药篓,药篓里放着一把采药铲。看李沧这样的打扮,分明就是要出趟远门去采药的装束。 一般情况下,李沧出门采药,不会离开师门十天路程,这也是相对较为安全的区域。再远处的荒山野岭,诸如各类凶兽,异兽,就会频繁出没,对于李沧这样的玄关境修为来说,还是危险性非常高的。 当然,这类区域蕴藏的各类灵药不仅数量更多,品质也更加上等,可以换取更多的灵石,以缴纳每月必须完成的弟子贡奉。 身为圣清门的弟子,除了刚入门的三年外,日后每年都要按月缴纳定额的弟子贡。这种方式,除了可以不断壮大师门的积累之外,还能给门下弟子有效的鞭笞。如果未能完成弟子贡奉,还将会受到各种惩处。其中最严厉的处罚,就是请出山门,放逐民间。 李沧身为外门弟子,每月需要完成的弟子贡为一百块低品灵石或是一块中品灵石。一百块低品灵石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对于李沧这等修为的弟子来说,这么多的灵石,还是不菲的一笔财富。所幸师门提供了为数众多的师门任务,而每个师门任务的奖励,相对而言,都还算丰厚。李沧接下的任务,就是在天净峰豢养十头未开智的灵兽,每月可得八十块低品灵石。 李沧每月只需花上几天时间出门采点药草,收集些炼药制符的材料等等。再加上偶尔帮人篆刻几柄飞剑,炼制几张符箓拿去售卖,每月除了轻松完成师门的弟子贡奉外,常常还能有所积蓄。 走出清平山,李沧瞅准一个方向,大踏步奔去。沿途常能看见同门弟子,穿着与他类似的打扮,同样在四处挖掘草药,寻找有价值的材料。 李沧并不打算在此浪费时间,师门附近的山峰峡谷,常年被一众弟子撒网般地搜索,早就很难找到有价值的药草和材料了。他这次出门,计划花上二个月的时间。如此不仅能有机会采集到更多更有价值的药草材料,也能在采药的间隙,好好参阅那本《灵阵初解》。最后一个月回到师门,奉上足额的弟子贡,再闭关一月,争取在陈笑大师兄出关前,能尽力完成他的所托。 渐行渐远,李沧白天就在密林溪涧里穿行,寻找有价值的药草材料。晚上就会寻找个安全之所,打坐练功,参读那本《灵阵初解》。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前方的山路变的越来越峻险陡峭,非常艰难。有些悬崖绝壁,笔耸入云,高达百丈,猿鸟难以攀援。然而这对李沧来说,还不是什么大麻烦。最大的问题,还是来自于潜伏在山林之中的凶禽异兽。 李沧对此不敢有丝毫大意,不仅早早地就准备了匿息符,隐藏身上的一切气息,以免惊动那些嗅觉无比灵敏的异兽们。到了夜晚,更是不敢四处走动。不仅布下防御严实的阵图,还在阵外设置许多警戒的机关,陷阱。 普通的异兽李沧倒也不惧,那些有些年候的异兽大都颇通灵性,轻易不会招惹他们这些修士。怕就怕碰到那些半开灵智的凶兽,凭李沧这点修为,可完全不放在它们的眼中。 不过李沧怎么说也在仙道宗门混了十多年,虽然修为不高,但这保命的手段,却也还有几手。万一真是不幸碰到那些暴走的凶兽,这打不过,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冒失,做出这等冒险的决定。 这天午时刚过,李沧来到一座无比险峻的高山前。此山不仅绝顶凌云,为李沧之前所未见。而且两山之间,还横亘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想要穿行过去,怕是要颇费一般力气。 李沧整理了一下这些天的成果,虽然算不上丰富,但也基本达到原先的预估。算算离开师门已有一月多的时间,也该是时候回程了。加上回程路上还会有所收获,这趟冒险应该是非常物有所值的。 回走选了一处视线较为开阔的高地,李沧认真地布下一个乱象阵。乱象阵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其最大的作用就是融合周围的景色,隐匿身形和气息。犹如变色龙的变化功夫一般,因地而变,乃是一种防护性的法阵。 这种法阵没有多大的防御能力,但是用来提防夜晚四处游猎的各类异兽,还是非常有效的。就在李沧准备继续在阵外设置一些警戒机关时,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异常动静,瞬时让李沧全部的神经都绷紧起来。 不会吧!该不会就在准备回程的时候,碰到那难缠的凶兽吧! 李沧心中一紧,无比迅速地藏入乱象阵中。此时此刻,他只能期望,这是一头不小心路过的家伙吧。 随着乱象阵的启动,李沧的身影和四下的痕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无边的山林顿时又恢复那种自然和谐的声音和气息。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不会发现任何疑点。 片刻功夫,那声异常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阵中的李沧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因为他已经听出,这是人的脚步声。 陌生人?李沧心脏猛缩,悄悄地摸出一道符箓。在这种人迹罕至,万径踪灭的老山中,是不可能出现凡人樵夫的。那么很有可能,来人也是修行者。并且从这动静移动的速度来听,来人的修为绝对比李沧高上很多。 修行者?出现在这样的荒蛮之地?不论是何缘由,皆需值得警惕。如果是师门弟子或其他仙门弟子,同在此冒险历练的话,倒也不会出现大的矛盾。可如果来人是散修的话,那就非常危险了。 ------------ 2-2 逃的急 一个逃的急,一个追的紧。那白衣女子似乎无比怒极,不仅出手毒辣,招招都是要把李沧打的魂飞魄散。眼看符雷打不到滑溜似泥鳅般的李沧,那女子更是祭出一柄飞剑,闪耀着璀璨的剑光,迅疾杀来。 宝器?宝器飞剑!李沧一见,顿时就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吓的浑身毫毛竖立。立即接连打出几张自己珍藏的保命符箓。疾速符,龟甲符,穿山符,遁地符,一股脑儿钻进地下,遁地逃窜。 紧紧追来的白衣女子脸色铁青的吓人,眼中的怒火,似乎能把山巅万年积存的冰雪融化。只听她怒哼一声,“圣清门弟子?好大的胆儿,看你如何逃的了!” 女子祭出一块三角棱镜,棱镜飞到空中,折射出三条金光闪闪的光线,把地下方圆数十里的地底,照的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李沧顿时现行,无处可避。女子看准目标,飞剑直击而下,竟然无视山石的阻碍,破土向李沧杀去。 一股凌厉的杀气,让李沧的神魂都似被冻僵住。危急之中,李沧硬生生扭了个方向,但是那飞剑还是硬生生击在他的背上。咯吱吱,只闻一声无比咯牙的声音,那张以防护性优异著称的龟甲符,在飞剑一击之下,龟裂破碎。 所幸飞剑一击之后,又迅速撤回,没有继续施以刺杀,这才让李沧大大喘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又丢出一张龟甲符,咬牙更加卖力地往更深的地底狂奔。 飞剑回撤不久,再次破土杀来。虽然依旧准确地击中李沧的后背,但威力却减小近半,只让李沧背后的龟甲符产生几道细细的裂纹。 果然只是符剑,而并不是真正的飞剑。李沧心中稍定,却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大意。这女人一出手就是道威力无比巨大的阴雷符,再后又是万分珍贵,威力堪比宝器的飞剑符。谁知道她手里还有没有威力更加强大的武器。 飞剑每次攻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久,威力也越来越小。这就是符箓与法器的区别,符箓虽然能做到不逊宝器,甚至是妖器的强大威力,但却是易消耗品。果然,在飞剑符的最后一击中,李沧的龟甲符终于不堪承受,碎为粉末。而那飞剑符也寿终正寝,化为一团灰烬。 “浪费啊,奢侈啊!不就是瞅了眼你的裸体嘛,至于这样不惜血本地玩命吗!”李沧心中大为痛惜,腹诽不已。不仅是为了自己这些珍藏的这些符箓,也为那张他曾眼馋不已的飞剑符。 很显然,白衣女子的修为并不高,最多也只是炼气初段的水平。虽然这张飞剑符的威力极大,可是在她手上并没有完全发挥出全部的威力。否则以李沧的修为和他这点粗浅的手段,早就被击杀无数回了。 就在李沧有些庆幸之余,突然,一股无比强烈的危机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汹涌地冲击着他的神魂。周围的土壤迅速变的坚硬起来,穿行速度大大减低。 不好!虽然李沧不知道那女子使出了何种手段,但只是这剧烈的危机感,就远远超过之前面对飞剑时的百倍。难道要使用最后的保命手段,瞬移符?李沧有些犹豫。他的这张瞬移符品相极为普通,不仅瞬移的距离不确定,方向更是无法定位。而且这种瞬移符还有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瞬移地不能控制。 也就是说,使用瞬移符,就是用命在赌博。倘若他瞬移到坚硬的巨石内,深不见底的潭水中,那就绝对是一场惨剧了。或者是直接瞬移到白衣女子的面前,都不是没有可能。 仅仅是这片刻的犹豫,李沧身上的疾速符,穿山符相继耗损炸毁。遁地符虽然还未失效,但他却已是举步维艰,连抬手也变得无比困难。周围强大的地压泰山盖顶般冲来,顿时就让李沧动弹不得,身体被压缩到极限,内脏都快要被挤出身体,鼻血更是如泉涌。 “这女人忒毒了!”李沧心中大骂一句,咬牙使出全部的力量,催动瞬移符。就在一道土黄色的光芒即将包裹住李沧的身体时,一股磅礴浩荡的力量汹涌袭来。整个大地似乎都在摇摆晃动,一束束黑色的阴雷自极深的地底而生,闪电般速度击向李沧。 “地动阴雷符!这个女人太败家了!”在李沧的哀嚎声中,那一束束阴雷深入李沧的神魂,直让他顿感如坠阿鼻地狱,痛不欲生。犹如在他的体内,游荡着无数凶残的恶鬼,张着血盆大口,在撕咬着他的灵魂。 就在李沧彻底丧失所有意识的那一刻,瞬移符的光芒猛地爆闪,随即湮灭在地底的虚空之中。整个地底,再也寻找不到李沧的半个身影。 地上的白衣女子眉头大皱,催动金光盘角镜扩大搜索范围,然而寻找半晌,把周围方圆百里之内的群山都挨着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最令人无法相信的是,那个猥琐之极的圣清门弟子,明明修为十分的低浅,可是不仅逃过了她一记威力无比巨大的雷杀符,还让她耗费一张珍品飞剑符。最后更是不惜损伤神识,强行动用了金光盘角镜与威力更加巨大的地动阴雷符,都依然让他逃脱。难不成他的前身,真的是条滑腻的泥鳅吗? “瞬移符?哼,如果你还活着,算你命大!不过,你能逃得过今次,看你如何逃得离师门!” 白衣女子重新回到湖边,早已不见葵衣的身影。这更让她恨得牙齿发痒,即使现在当场把李沧大卸八块,也不能稍平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 3-1 意外之外 李沧缓慢地睁开眼睛,大脑在一片空白中恢复,产生的第一个意识就是,原来我还活着。随之,身体上剧烈的疼痛如洪水般冲来,差点让他再次昏死过去。 李沧深吸一口气,肺部顿时就如炸裂开来一般,一口血沫喷射而出,溅满了他的前胸,却已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无论李沧如何努力,身体都动弹不得半分,也调动不了一丁点的灵气来修复受损的身体器官。 咳咳!无力地咳嗽几声,又是吐出几口早已凝结成团的血块。李沧放弃继续运转灵气的打算,轻轻转头看了看四处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极深的山谷,千年古树遮天蔽日,枝繁叶茂,地下全是一层厚厚的积叶层与各种藤草。瞬移符把他丢在一棵十人合抱粗细的榕树枝杈上,微风轻晃着枝叶,似乎随时都能将他晃下树身。 这枝树杈离地约有百多米,以李沧现在的身体状况,跌下去即使不死,也会丢掉大半条命。当下赶紧收回眼神,心中暗暗庆幸。假设这瞬移符有丝毫的偏差,把他瞬移到古树的干体内或者扔在地面上,那么李沧不是憋死就是被路过的山兽当成可口的点心享用了。 身上几乎所有的灵符都失效了,唯独那张匿息符还没有损坏,这让李沧又放心不少,至少当前不必担心自己的气息会引来嗅觉灵敏的凶兽。 无妄之灾啊,这个凶悍的女人,那身皮囊倒是无比的极品精致,心肠怎么就如此歹毒凶残呢。一出手就是灭人神魂的雷杀符,其后更是一招狠过一招,招招都是要把人打入万劫不复,神魂殒灭的境地。不就是偶然窥见一些难堪的秘密,也不至于如此歇斯底里吧! 痛啊,痛心啊,相对于此刻肉体上带来的剧烈伤痛,李沧内心更是痛惜万分啊。那些飞行符,龟甲符,穿山符,遁地符,哪张不是他这些年费尽心思,苦苦收集起来的。尤其是那张瞬移符,虽然品质非常一般,但可是李沧用了三块中品灵石才换来的,足足花费了他三年的全部积蓄。 李沧之所以敢远出师门冒险,还不就是倚仗着他手头有这几样保命的符箓。如今倒好,眼福倒是大大地享受一番,手里的珍藏可就彻底耗尽一空了。 即使如此,现在想起,李沧还能活着,也无疑是极大的幸运了。那白衣女子的修为最低也是炼气境,比之李沧,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等级上。而且使用的符箓,无论是等级品相,还是威力杀伤,都比李沧珍藏的那些‘宝贝’,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不是在那种极为突然的情况下,白衣女子有失冷静。如果不是李沧见机的早,豁出老命地逃窜。如果不是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瞬移符发挥作用,恐怕现在李沧即使想躺在此处呻吟,也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李沧放慢运功节奏,忍受身体各部传来的剧烈痛疼,以无比坚韧的大毅力镇定着神识的清明。缓慢地聚集起一丝的灵气,开始修复千疮百孔的身体。 就在李沧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可以移动四肢时,突然,远处山峰一道明亮的剑光瞬间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李沧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脑袋,心中暗道。不是吧,难道那个彪悍野蛮的女人,竟然追了过来? 可是李沧很快就发觉不对,因为来人的剑气浓郁,凝而不散,绝对是位炼气境高段以上的修士。而那白衣女子虽然凶悍狠辣,但修为绝对不会超过炼气中段的水平。且当时看来,那女子灵气轻柔,色呈乳白,绝对不可能是这种凌厉的紫色光芒。 尤其是这道紫色剑气的后方,竟然还追来数十道各色剑气,单观剑气浓郁程度,竟然丝毫不弱于前者,都是修为相当的修士,有些甚至修为还要高上几筹。 眼看他们竟然朝此方向径直飞来,迅如闪电,非常之快。李沧大惊,想要寻个地方躲避,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继续躺在树杈上,祈祷匿息符不要突然失效。 眼看那道紫色剑气就要从他左侧空中飞过,李沧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却见他打了一个弯,竟然落在不远处的一颗古树树冠上。 来人年约四十上下,脸庞清瘦,胡须寸许,一副道人的装扮。他落树不稳,不仅发出巨大的枝叶晃动噪音,还噗地喷出一口血箭,差点从树梢上跌落下来,原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只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粒朱红色丹药吞下,苍白的脸上迅速就涌起一阵红光。他负剑飞身,一脸严肃地丢出无数个形状古怪的灵石,布置起一个在李沧眼中,极为复杂罕见的大阵。 仔细定睛一看,原来那些古怪的灵石上面却是刻满了各类古奥的符文。灵石布阵?李沧心中狂震。布阵的材料有无数种,在高明的阵法大家手中,哪怕是最普通的石子朽木,他们也能布设出一个威力不俗的大阵。但是,这类造诣登峰的大师,毕竟少之又少。在其他更多的阵法家眼中,不同品质的材料,布出的阵法威力,绝对是无法类比的。而灵石,就是一种极为优异的布阵材料。 通过在灵石上预先篆刻各种微缩法阵,借用灵石内部充沛的灵力,不仅能增加阵法的威力,还能极大加快布阵的速度。其原理,和在飞剑等法器上篆刻阵法,增强法器的威力,道理是相同的。正因为灵石具有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为几乎所有阵法家们所喜用。 但是在多块灵石上篆刻法阵,而且还要把这些灵石串连成另一个大阵,其内里涉及的广博知识,牵动的天机地理,非在法阵一道上钻研浸淫多年,难能掌握。 但真正让李沧心头大震的倒不是因此,而是那人一连丢出几十块灵石,绝大多数灵石竟然都是中品灵石,其中更是有几块极为珍贵的上品灵石。这一个大阵的耗费,就超过李沧过往十几年积蓄的几百倍还不止。难怪在修行界有这样的俗语,阵法师是最富有的修行者,阵法师也是最贫穷的修行者。 李沧震惊未缓,几块中品灵石迅疾飞来,其中一块钻进李沧所在的古树的根下。顿时大地烟生,浓密的雾气迅速在整座山头弥漫,把包括李沧在内的所有一切,全部笼罩在厚厚的烟霭之中。 这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李沧甚至来不及转动几个念头,大阵已生,后方那十几名带着各色剑光的修士,也全部追来。 ------------ 3-2 冤在心口难开 这群修士衣着各异,装扮迥然。有人手持飞剑,有人却是提着一柄骇人的巨斧,更有一个人全身都笼罩在黑气之中,阴森鬼气的可怕。十几人分成三四个相互独立的群体,几方不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还相互提防警戒着。 “山都子,你已逃了上千里,此刻毒力怕是已经渗透进元丹灵脉,再不乖乖向我姐妹俯首认降,这天下,就真的无人可以救你了。” 一名体态妖娆,身姿狐媚的红裙女子率先站了出来。嗓音倒是无比的清脆,柔美中带着几分娇腻。只是轻轻一言,就听的人浑体舒泰,倍觉安适。 “你要知道,你身中‘醉仙烟’,无论逃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挖地三尺,寻了出来。为了炼制这件极品宝器,我三尸老妖可是整整花费十年多的时间,才寻够所有的材料啊。”一名衣冠楚楚,年轻俊美的风流道士,开口笑道。只是他这英俊的容貌,与破锣般的嗓音形成的巨大反差,实在令人一时难以接受。 “卑鄙!”阵中的山都子不为所动,冷冷地哼声骂道。巨大的回音在整个山谷回荡,震起滚滚云雾。 “哈哈哈……卑鄙?山都子,你纵横仙魔二界已有百年,对这种事情难道还陌生吗?我等念你一身高深的修为,只要你交出天魔灭神诀,献出本命神识,甘做我的侍奴。则我三尸老妖必保你性命,解你烟毒。他日追随我修得无上神通,指日可待!” “是谁如此张狂啊?这般盛事,如何少得了我万骨魔!喔哈哈哈哈哈……” 随着一声巨大的笑声传来,整座大山似乎都在晃动。话音刚落,一个佝偻的嶙峋老者,就已凭空出现在现场。看清来人的身份后,一开始还无比嚣张狂傲的三尸老妖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冷哼着退后几步,不再言语。 “哦?天都杀门阵?山都子,你既死意已决,何必还做如此挣扎?不过,你要明白,落在我万骨魔手中,即使是死,也不是那般容易的。喔哈哈哈……!” 这万骨魔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阵中的山都子面色更加苍白难看。就在这时,一团无比耀眼的剑光自远处而来,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眨眼之间,那团剑光已近,却是十多位蓝衣玉冠,道骨仙风的仙道宗门弟子。 一时间,这座狭小的山谷顿时热闹起来,人气千万年所未有地爆棚。在这群蓝色衣冠的仙门弟子中,有一位年约六七十,衣饰上绣满了金线的老者站了出来,云淡风轻地道,“混清门首席护法白德海,向诸位道友问好。这里是我混清门的地界,不知诸位有何争执?老朽僭越,代掌教师尊邀请诸位去山门做客,共同协商解决,岂不更好。” 白德海身为仙道宗门混清门首席护法,如此尊重现场这些仙魔不分的散修们,实在是一种莫大的礼遇了。他的这种态度,直接就让场上几名修为较低的散修想要退离。但一想到天魔灭神诀和另一件什物的巨大诱惑,所有人最终还是犹豫着停下脚步。 刚才还肆无忌惮的万骨魔,也阴沉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他并不畏惧来者,在修为上,他甚至还比这所谓的混清门首席护法高上一筹。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且离师门腹地并不遥远,强大后援,随时可至。 “白老头!”万骨魔杵着一根粗如手臂的骨杖,阴森森地道,“今日之事,与我万骨魔有着莫大的干系。你卖我个情面,不要插手此事。我万骨魔必有感念,发誓永不与你混清门为难。” 当天都杀门大阵运转后,李沧就完全被笼罩在无尽的烟霭之中,视线一片模糊,甚至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树叶。不过大阵并未阻隔他的听觉,所以当听见外面有人是混清门弟子时,李沧心中一阵激动,就要张嘴大喊。 混清门与圣清门渊源甚深,这点从各自师门的名称上就能看出一二端倪。两者本源同宗,后来因为理念的歧异而分道扬镳,分裂成现在的两宗并立局面。时至今日,师祖们的那点恩怨分歧早就烟消云散了。两宗虽然各立山门,但关系确是无比的紧密牢固,仿若孪生兄弟一般。 所以李沧在乍听外面有混清门的师长后,心中自然激动不已。他身负重伤,连行动都是不便,如今更是遭到这等诡异的场面,已完全没有应对的能力。如能让外面混清门的师长知晓他的存在,或许还会施以援手,救他一二。任你散修修为再强大,毕竟势单力薄,欲与有着师门为后盾的仙道宗门为敌,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 可是李沧却惊恐地发现,他竟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一道黑影飞来,转瞬及至。李沧浑身猛颤,一股刺骨的寒意自皮肤袭来,令他情不自禁地牙齿打颤。 转目一看,那名四十多岁的清瘦道人竟然已经站在他的身侧。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闪动着紫色的妖异光芒,冷冰冰地盯着他。就似能看透他的灵魂,让李沧浑身如坠冰窟。 “你是谁?缘何在此?” 冰冷的话语带着凌厉的杀气,李沧完全相信,只要他一个回答不善,对方眨眼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罢了,罢了!”山都子突然无限悲凉地叹气,似乎完全不在乎李沧的存在一般,自说自道。 “我逃了数万里路,终是摆脱不了这些人的追杀。我还有选择吗?如果落在这些人的手中,我死不甘心!天意无情,大道沧桑,既然如此,我就顺应自然,搏一个天道自彰彰。” 山都子说的话,李沧是听得稀里糊涂。不过当他再次注视,投过来的眼神,已经分外柔和许多。那种萧杀寒冰般的气息,再也察觉不到。 “我看你修为不高,却受如此重伤,一定是有个莫大夙仇的敌人吧。你现今这般模样,即使能恢复过来,肉身已经严重损伤。没有无上灵丹辅以调养,自此休想在仙道上前进一步。这仇,也永世休想得报。” 李沧心中顿时大哭,莫大夙仇?冤啊,冤在心中说不出啊。你说我一个毫不起眼的命关阶小修士,能与人结下多大的宿怨?千不该,万不该,说到底就不应该偷窥人家两位仙女野外玩情调。而且这偷窥对象中,还有位无比彪悍,特立独行,身上各类宝符多的就跟白菜一样的美仙子。 山都子似乎很能读懂李沧眼中的委屈,颇有一番知音意味地道,“我懂,我懂你此刻心中的不平与愤恨,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心中又何尝不恨!” 山都子把恨这个字眼咬的极重,站在那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似乎有个非常重大的决定,犹豫难诀一般。 就在李沧考虑是不是该开口安慰或者解释几句时,山都子突然蹲下,噗地就把一粒宛如花生米般大小,赤红色的丹药塞进李沧的嘴中。轻轻一拍,丹药即顺着食管滑入胃中。 “什么也不要说,赶紧运功吸收腹中的丹药。” 李沧闻言一松,已经感到那粒丹药开始散发火热的药力后,李沧当下毫不迟疑,迅速运起养心诀,调动那仅有的一丝微弱灵力,全力炼化腹中的丹药药力。 ------------ 4-1 灭魂咒 李沧以前也曾吃过所谓的仙丹,但那些仙丹的药力,都不及这粒赤红丹药的万分之一。李沧只觉一团团火球从那粒丹药中蹦出,然后就似一匹匹疯狂的野马,在他身体里乱窜。 李沧浑身汗如雨下,就似完全浸在水中一般。那些莫名的丹火久久不息,越生越多,越来越旺盛。李沧直感他的身体就似变成了一个炼丹炉,体内熊熊的丹火,正是在炼制他的肉身一般。五脏六腑开始燃烧,经脉骨骼开始融化,血液开始沸腾……。 这种痛苦,比之李沧当初重伤初醒时,不知要强上多少倍。那种痛,还仅仅局限在肉体层面。而现在,却仿佛把李沧的肉体和神魂,俱都丢进炼丹炉里,没日没夜地锤炼。从皮肤上的毫毛,到神魂最深处的核心,无一处不震荡着惨绝人寰的痛楚。 李沧想要张嘴咆哮,但体内的丹火就似被泼上汽油一般,燃烧的更加疯狂了。我要死了!李沧的意识一次次昏死过去。每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死去,烧成飞灰时,他的意识总会在享受片刻的清凉后重新醒来,继续承受着这无边烈焰的折磨,焚烧。 阵外的万骨魔咄咄逼人,白德海渐生退意。虽然他混清门并不畏惧这些散修,但这万骨魔不仅修为高深,而且成名已久,乃大易境十大魔头之一,颇有些厉害的手段。真要是把他得罪狠了,他来个附骨之疽,阴魂不散地骚扰,还是无比麻烦的。 眼看白德海一行将要退去,三尸老妖眼睛一转,张着他那破锣般的嗓子吼道,“白老儿,你混清门还是不要插手这等是非为妙。天魔至尊令乃是归藏魔境天魔门的圣物,即使被而等所得,你混清门自此也休想安生!” 天魔至尊令?原本还一副恬静平淡的白德海,脸色大变。几乎未作任何考虑,就密语一名弟子。那名弟子得令后,也是神情大为紧张,迅速御剑飞去。 万骨魔勃然大怒,出手打出一颗黑不溜秋的骷髅头,想要把那名回去报信的弟子击毙当场。白德海反应也算迅速,立即击出飞剑,缠上那颗骷髅法器。 “天魔至尊令,得者号令归藏境,莫敢不从!” 三尸老妖趁机大喊一声,率先攻向天都杀门阵。此举顿时让蠢蠢欲动的一众人等炸开了窝,纷纷使出全部的力气,妄图先得天魔至尊令而居之。 三尸老妖非常清楚,一旦等到混清门的援兵赶来,他们这些势单力孤的散修们,将毫无机会。于是他利用白德海等人牵制万骨魔,再而制造混乱,为的就是现在的机会。不过三尸老妖却并没一味蛮攻,而是祭出一团黑球般的玩意。那玩意飞出三尸老妖的手掌,顿时膨胀数倍,隐约是个不知何种材质做成的恶鬼雕像。 黑色雕像冒出无数根黑烟丝。那些黑丝迅速缠绕成一个个幽冥恶鬼,带着森冷死亡的气息,护卫漂浮在三尸老妖的周身。三尸老妖手拿一块八角罗盘镜,正全神贯注,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进阵来。 “天机玄图镜!这件异宝,竟然在他手上!” 阵中的山都子眉头大皱,神情无比严肃起来。这天都杀门大阵乃是他生平得意之作,这次他以损耗神识为代价,大阵的威力更是倍增几成。外面的散修,仙师即使联合强攻,山都子也自信能支撑几个时辰。但是,这三尸老妖竟然不知从何处寻得天机玄图镜这等专克法阵的异宝,形势对山都子来说,立马就变得无比严峻起来。 看着树上已经逐渐安静下来的李沧,山都子冷峻的眼神中,竟然露出几许赞赏。他非常明白,这粒烈灵丹虽然属于疗伤圣药,但药性极为霸道,暴烈。即使是炼气境的修士,也不一定能承受烈灵丹所带来的痛苦。不过山都子一路逃来,大部分可用的丹药早就消耗殆尽,唯有这烈灵丹,对李沧还有些用处。 烈灵丹的霸道虽然过了一些,但疗伤圣药却绝非徒有虚名。烈灵丹在疗伤的过程中,用精粹的丹火煅炼肉体,不仅激发肉身的极限潜能,焚尽体内的各种杂质。还能使得修行者的神魂得到一定程度的锻炼巩固,使修行者在伤势复原后,修为还能有所提升。 不过这点提升程度在炼气境修士,尤其是高段炼气境修士眼中,倒也没有多大吸引力,否则这烈灵丹就绝非是疗伤圣药这般简单了。 这李沧资质非常一般,难堪大造,如若是其他时期,根本就不会放在山都子眼中。所幸山都子并非是要收他为徒,见他有此坚毅的意志,倒也非常满意了。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传来,整个天都杀门阵剧烈地晃动一下,如遭八级大地震一般。山都子抬头一看,却见那万骨魔不知何时已与白德海等人罢手,挥舞着一只黑骨杖,操控着为数超过上千的骷髅头,全力啃噬着天都杀门大阵外层的烟雾,分明就是想要强力破阵。 而另一边,混清门的护法长老白德海等人却并未离去,等在一旁伺机而动。这里离混清门的山门极近,相信很快就能招来更多的仙宗修士,他山都子,将更难逃避此劫。 山都子绝了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眼中的坚决如同剑锋一般,变的凌厉起来。只见他捏出一个无比怪异的手诀,读出一连窜奇异的音符。每当他念出一个音节,他的容颜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而他十指指尖相对之处,出现的一团灰色光芒,却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 噗!就在山都子摇摇欲坠,难以坚持之际,他无比快速地把这团光球打在李沧的额头眉心处。光球一顿而没,钻进李沧的脑袋,消失不见,没留一丝的可见痕迹。 做完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山都子却已是气喘吁吁,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单手扶着树干,颤巍巍地摸索出一粒丹药,塞进嘴中。好一会儿,才看见他死灰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润之色。 稳定下来的山都子,看见李沧正躺在那,一脸舒畅地呼呼大睡。当即拇指扣中指,一弹。李沧顿时就如针刺一般,猛地坐起来,意识还有些模糊地叫道,“谁?谁?谁扎我?” 嗯?李沧发现身前不远处坐着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老者,而自己却是坐在一颗巨大古树的树杈上。无数的记忆纷纷袭来,他左右摇摆着脑袋,浑身不仅毫无痛楚,连皮肤也似乎是上了颜色一般,通红通红。当下古怪地道了句,“我……我死了?” “你没有死,不过如果你不按照我接下来的话去做,你一定会死,而且会死的非常痛苦。” 山都子的话让李沧心中猛地一凛,听在这无比熟悉的语气,李沧浑身狂震,伸出手指,惊悚地道,“你……你……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山都子对李沧的惊讶无动于衷,只见他随手甩过来一个锦囊和一张符箓,冷冷地道,“什么也不要问,该你知道的,我全都给你留在锦囊中了。现在听好你需要做的事情,此事直接关乎你我的生死,不可大意。” “在那个锦囊里,有个紫金软玉简,乃是我毕生所学之精华。你安全离开此处后,当可细细钻研。能学多少,就看你的天资和造化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块黑铁令牌与禁魂石。黑铁令牌你妥善收藏,不可轻碰,不可好奇,更加不可示人。” “那禁魂石内,禁有我的本命神识。今日我已无法安然离开,必将陨落此地。此杀身大仇,此灭魂大恨,来日必报!你在修为有成之后,当想尽一切办法,为我寻找灵质优异之初胎,助我本命神识再生。” “你不要有其他杂念,我在你的身上种下了仙界最毒的灭魂咒。这个灭魂咒经我之手改动,天下除了我,再也无人可解。你若不信,自可寻你师长帮助。不过如若出现什么纰漏,你自遭此咒反噬,神魂永坠深渊,承受万年之煎熬,可别悔不当初。” “你也不必畏惧害怕,此咒虽毒,但是却对你的修行没有任何的影响。在三年时间内,此咒完全不会有任何异动。三年内,你助我本命神识再生,我自当会为你解除此咒。” “那张符乃为寸地符,你修为浅薄,灵力寡弱,催动此符,很难引起外面那些人的注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待会我会全力催动大阵,与那些人做最后一搏。而你就趁此机会,离开此地。” ------------ 4-2 得重宝 紫金软玉简?禁魂石?本命神识再生?灭魂咒?万劫不复?寸地符?李沧的脑海中一时间塞进无数的信息,让他一时间难以处理过来。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一二时,山都子身影一闪,即已经消失在大阵内滚腾的雾气之中。 “你们费尽心机,先是算计于我,令我身中奇毒,修为大损。后联手围攻,千里追杀,图的还不就是天魔至尊令。” 山都子的声音滚滚如雷,回荡在偌大的山谷之中。听到天魔至尊令,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可惜,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啊!万骨魔,三尸老妖,红烟双妖,还有你等一干散修。我山都子会记住你们的,哈哈哈哈……” 随着山都子的大笑,整座大山方圆百里的云雾顿时翻滚起来,如龙腾蛟啸,海浪波涛,千军万马,风火雷动。 “住手,何人胆敢在我混清门地界斗法!” 远处一道耀眼的宝光破空而来,人还未至,声已先闻。白德海等人见师门援兵已至,顿时放开手脚。几十道剑光直冲大阵,顿时搅起一阵云涛。 山都子面色一紧,毫不迟疑,催动阵符,整个大阵霎时凶机四伏。已经连破几层阵关的三十老妖瞬感一股磅礴的杀机袭来,还未待他后退,只见浓密的云雾中突然冲出九名浑身金光灿灿,钢甲鳞鳞,手执战刀的百杀大将,整齐划一,手起刀落。 三尸老妖见之大骇,飞身暴退。然而这里毕竟还处在杀门阵中,任他反应再迅速,一切都已经迟了。他那护身的幽冥恶鬼,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被金甲大将一刀斩成黑色烟雾,湮没在大阵中的滚滚雾涛之中。 如此凌厉的杀招,如此霸道的攻势,让三尸老妖暴戾地嘶吼起来,“天都子,你竟敢灭我幽冥万鬼像,本尊定叫你神魂湮灭,永不轮回。” 随着三尸老妖那刺耳的嘶吼声,他那手中的雕像飞出更多的幽冥恶鬼。鬼哭枭嘶,那些恶鬼如飞蛾一般扑向金甲战将。金甲战将虽然一刀斩杀一鬼,但奈何三尸老妖放出的魂状幽冥太多。那些突破金甲战将防御的幽冥,就似浓硫酸一般泼在金甲战将身上,顿时让金甲战将金光全无,身体以肉眼可见的迅速飞快腐蚀,炸裂。 污秽! 这金甲战将虽然克制那些幽冥,但奈何这三尸老妖炼制的幽冥污秽能力太强。被它及身,即使是金甲战将这样威势无匹的傀儡也是不敌。 那边,万骨魔,白德海及混清门的援军,另有一干散修妖人,纷纷伺机而攻,无不想率先攻入阵眼之中,生擒山都子,获得天魔至尊令。 就在这时,山都子突然大喝一声,走!与此同时,阵内各角的灵符纷纷炸裂。整个天都杀门阵瞬时扩大几倍,翻滚的浓雾瞬间就把阵外那些修士吞没,成百上千的金甲战将一齐出击。似乎整座山峦都要在这最后一击中夷为平地。 李沧早就被这骇人听闻的斗法惊呆了,虽然师门中师兄们也经常试剑斗法,但那种比试与眼前的战斗比起来,简直不屑一提,幼稚的可笑。直到今天,李沧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才是修士,什么才叫力量,什么才是修行者真正的实力。 山都子的一声大喝,惊醒了发呆中的李沧。他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催动手中捏着的寸地符,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一闪,随即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李沧刚刚消失在土黄色的光芒中,阵外的万骨魔和白德海身后一名白发苍苍,年貌耄耋的老者心头齐齐一动。不过由于山都子此时自爆杀门阵内的灵符,巨大的灵力波动和随之涌来的凶险让万骨魔无暇分神。唯独那名白发老者挥袖间飞临杀门大阵上空,强大的神识犹如一张无比巨大的撒网,当空向下方的群山撒去,神识落地,直入地表十丈深处。 威势汹汹的杀门大阵,在这无匹的神识笼罩下,变得犹如一只稚兔,颤巍巍不敢有所动作。山下其他一干众人,也纷纷停下战斗,看着空中的白发老者,眼中不自禁地闪动着畏惧与惶恐。 “呵,没想到啊,这区区混清门,竟然也出了一位人圣境强者。可惜,你终究察觉的太晚了。咳咳……” 随着山都子那低不可闻的呢喃,他眼中最后一缕光芒也随之黯淡泯灭下去。整个人就如具尸体般,干枯凋萎,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气。 而那刚才还奔腾轰隆的天都杀门大阵,缓缓地沉寂,消散,很快就了无声息,就如从来没有存在这山谷一般。 三尸老妖见机的最快,也是离山都子尸身处最近。只见他闪电般地抓住山都子的遗体,一道黑光闪耀,三尸老妖和山都子的尸身同时不见,消失在那道黑光之中。 “绝光遁?这老妖,还真是不惜血本啊!” 万骨魔对于三尸老妖的逃去并未动怒,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个老妖怪定将一无所获。只是不知道这小小的混清门何时出现了一位人圣境的强者,倒是万骨魔完全始料未及的。自己的神识感应看来是没错了,竟然有人在刚刚的大阵爆发之际,悄然离开此地。 是谁?山都子?绝对没有可能。即使山都子的修为达到鬼婴境,想要鬼婴离体逃走,也绝难逃过他的眼睛。那么到底是谁?山都子使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让某个人,在他万骨魔和另一位人圣境的强者眼皮底下溜走,真是匪夷所思。 天魔至尊令干系重大,即使是人圣境的强者也不能熟视无睹。眼见其他散修纷纷追踪三尸老妖而去,万骨魔眼睛一转,抬手微礼道,“今日在贵地多有打扰,还请仙人多多原谅。恕罪,告辞!” 万骨魔祭出骨杖,腾空而去,却正是其他一干散修追踪三尸老妖的方向。不过行到半途,这瘸腿老儿却停了下来,冷笑自语道,“三尸那厮,擅长追踪匿迹,岂是尔辈所能查探得到。也好,正巧借这老妖转移一下视线,老魔我自去寻那可疑之人。” 不提万骨魔折身而去,却说混清门一众弟子,静候原地,等待他们的师祖发话。白德海恭敬地尾随在耄耋老者身后,看着师祖捻起一撮土嗅了嗅,忍不住好奇问道。 “师伯,这天魔至尊令出世,恐怕很快就要震动仙魔二界。师伯为何阻止我等前去追踪那妖修?” 耄耋老者眼神浑浊,似乎久睡刚醒一般,答非所问道,“高明,实在是高明。不愧是百年前就已名扬仙魔二界的山都子。” 看着依旧一副糊涂样的白德海,老者摇了摇头道,“这天都杀门大阵,乃是山都子毕生阵法精华所在。他以焚烧自己的神识为代价,布下此阵。即使是我亲自出手,没有几个时辰,怕是也很难破阵!他又为何会突然之间,以死反扑,全力一决?” 白德海揣摩不出个名堂,只好摇了摇头。 老者也未指望白德海能给他个答案,眼神看向无尽的虚空,颇为忧虑地道,“一张寸地符,有人在山都子爆发大阵神威之际,趁机潜离!” “什么?”白德海大惊,不敢相信地道,“寸地符虽然也算一种高明的遁符,但如何逃得了师伯的眼睛?这根本不可能!” “如果是张极品,甚至是张仙品寸地符,那就有可能了。据我判断,那人的修为不足炼气境,微弱的灵力波动几乎难以察觉。加之我刚刚赶至,未及细细防范,才致有此可能!” “而且,所料不差的话,那人,还是仙道宗门传承弟子!” “这怎么可能!”白德海的惊讶之情无法形容,如果这话不是出自长孙师伯之口,白德海是一万个不相信的。这等荒山野谷,怎么会无端出现一名仙宗弟子?而且还是位修行低微的弟子?他与山都子又有何关系?最后竟然还逃过长孙师伯的神识搜寻!难道这天魔至尊令,已经被他获得? 是啊,这怎么可能!长孙老者如何不这般想。想起三百多年前伏连山问仙峰一战,想起那个传说中的诅咒!长孙老者心中暗叹,难道,这真的是逃不出的宿命天意? “立即回山!”老者当机立断,以不容置疑的腔调道,“告知师门掌教此间变故,让他封锁山门,传令我混清门弟子,近日不要随便走动。小老儿我出行一趟,定会尽快赶回!” 老者说完,遁光而起,飞速朝着东北角方向飞去。白德海等人眼见师伯离去,立即率领众弟子,赶回山门不提。 ------------ 5-1 紫金软玉简 突破了?修为突破?神关阶! 数千里之外的某处密林巨石上,李沧一脸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苦苦修炼这么多年,一直滞步在命关阶六重。神关阶七重对他来说,就似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任他如何努力,就是无法攀登过去。 可是现在,这个当初他费尽所有力气和办法,都无法突破的桎梏,如今竟然毫无征兆地实现了。这种梦幻般的感觉,就像是穿过一团浓浓的云雾,眼前豁然开朗。之前渴求的那种风景,竟然就如此轻松地出现在他面前,令人一时难以相信。 可是体内较之以前充沛数倍的灵力,还有他一动念间,五脏六腑,血液流动,肌肉收缩,心跳韵律,皆都察之细微,洞若观火。无不说明,李沧的修为,已经大异于此前。 尤其是他的脑海,这个以前根本就无法触及的领域,此刻也是清明百倍,神识鼓荡。一个只有芝麻粒大小的虚空空间,凭空出现在李沧的脑海深处。这就是神关阶最显要的标准,神府。 神府一开,标准着修行者自此踏上一个全新的台阶,涉足修仙的本义核心。如果说之前李沧对于在短短一年内达到炼气境几乎不抱任何希望,那么现在步入神关阶,在剩下的几个月时间内,修为突破,达到炼气,至少还有了那么万分之一的希望。 为什么会这样呢?李沧一番狂喜之后,也不禁忍不住奇怪起来。细细思索,恐怕也是与那白衣女子一番凶狠追杀分不开干系。当时李沧可谓是精神与灵力双双极限使用,最终以几乎付出大半条命为代价,才逃出生天。 这种经历,哪里是整日呆在师门之中,打坐修炼可比。尤其是对神识精神方面的淬炼,简直就像是浴火重生一般。 但既言重生,又岂是稀疏一般。就如山都子之言,李沧当时之伤势,即使恢复,肉身已损。没有灵丹调养,从此莫谈仙道。一粒烈灵丹,无疑雪中送炭。但灵丹虽妙,自身如果无法承受那种裂骨焚心之痛,无疑也会前功尽弃,付诸东流。 想通此中关节,李沧也不禁捏了把汗。这仅仅是突破一个神关阶就如此凶险艰难,那么炼气境又当是如何的难以想象?虽有师门现成功法可供选择,虽有前人经验可供借鉴。但修行一途,不仅与修士的资质,悟性,性格有关,也与自身的机缘,气运,毅力等等俱有联系。难怪师门长辈常说,问道无路,问仙无门。 虽则如此,但李沧心中还是无比地畅快。神关阶修为带来的完全不同于以前的体验,令李沧有些忘乎所以。 突然,李沧的笑容僵住了,脸色也慢慢地变的难看起来。不为其他,就因他已发现,在他那微小的神府之内,竟然有一团灰蒙蒙的小光球。这团光球并不大,悬浮在李沧的神府之中,任李沧的神识如何试探,都会被阻挡在那团光球外,无法深入分毫。 “我……我……”李沧心情顿时如从云巅跌向谷底,恶劣的直想骂人。山都子最后的那番话,纷纷涌上心头。难道……这就是那……那灭魂咒? 关于咒语李沧了解的并不多,他只知道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恶毒巫术。一些无比歹毒的诅咒,据说连神通境上面的仙人也会畏惧三分。且但凡中了这些恶毒的诅咒,就几乎没有破解之法。 锦囊?那个锦囊呢?李沧心脏紧缩,双手浑身上下飞快地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线流云锦囊,却正是山都子当时交给他的那个。 “呼……真是乐极生悲啊!”李沧缓缓松了口气,哀叹自言道,“前辈啊,你还真是看得起我李沧,三年?助你本命神识再生?三年的时间,我连炼气境都还不知道能不能突破呢!” 李沧一时间意兴索然,兴致全无,连那锦囊里究竟有何什物也感不起兴趣了。瞅了眼天色,大致辨了下方位,朝着师门的方向踏步掠去。 路上几经周折耽误,回到师门,已经比当初预定的日期晚了几天。缴齐这段时间欠下的弟子贡,李沧又去师门放弃灵兽豢养的任务。 圣清门外门弟子数万,李沧的举动虽然有些奇怪,但倒也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唯有天净峰一些与李沧较近的弟子发现,外出采药归来后的李沧,似乎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把自己闭关在屋中,没日没夜地练功。 李沧往日修炼,在周围一干弟子中也算是无比勤勉了。但如今的李沧,已经完全不能用勤这个字眼。或许疯狂,才是更加适合他现在的状态。 由不得李沧不疯狂,三年期限的咒语,就似一个恐怖的梦魇,无时不刻不在缠绕着他。如果说之前李沧勤勉修炼,只是为了不被逐出师门。那么他现在疯狂的练功,则完全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了。 那金线流云锦囊内藏有数量惊人的灵石,足够一次性缴纳十年的弟子贡怕是还有盈余。虽然山都子并没有说这些灵石是否也送于李沧,但三年后他神识再生,李沧当会想法偿还与他。如果三年内李沧没有成功,那么彼此都将是魂灭神散的结局,这些灵石留下,也是无主之物而已。 每天十二个时辰,一半的时间李沧都用来修炼,另一半的时间则拿来研究山都子交给他的紫金软玉简。 山都子布下的天都杀门阵,李沧可是记忆犹新啊。他凭借此阵,以一人之力,独自对抗几十名修士,其中还有鬼婴境这等强者。那种地动山摇,杀气遮天的景象,李沧永世难忘。 原来阵法的威力,竟然可以强悍如斯。对于李沧这样修为浅显,又没有什么可靠护身法宝的低阶修士来说,法阵的巨大威力,无疑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如果当初李沧的法阵造诣足够深厚,那么也就不至于被那白衣女郎追杀的如此狼狈凄惨。 原以为自己修为达到神关阶,加上之前又曾细细研读过《灵阵初解》这本书,颇有一番收获。在这阵法方面,领悟匪浅。可是当他见识过山都子的紫金软玉简后,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浅薄,他与山都子的差距,都多么的遥远。 这个紫金丝软玉简共有十片,每片都用紫金丝精巧地连接在一起。紫金丝一般是鬼婴境修士用来编织防御宝器,缠金软甲的基础材料。想要用外力强行打开,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等于就是说,李沧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宝库,却总是找不到打开宝库的钥匙。这种焦躁,心虑,实难用语言描述。 没道理啊!山都子既然传他法阵绝学,就万不会故意为难,令他永不得门径而入!李沧缓缓静下心来,抚摸着软玉简细细揣度。突然,李沧隐约感觉到,在第一片软玉简上,似乎有着一股细微的灵力流动。 李沧精神一阵,立即集中全部神识,投在这第一片玉简表面。顿时,玉简表层下那微弱的灵力脉络,全都清晰地印现在他的脑海中。 ------------ 5-2 本性流露 果然,果然如此。 《灵阵初解》上说过,但凡灵阵,与普通法阵的布置截然不同。他已经不再是单纯地借用外物在灵器上篆刻阵法脉络,而是纯粹用自身精纯的灵力,在灵器上留下灵阵烙印。这种用灵力布下的烙印不仅不会对灵器本身造成任何的伤害,还能与灵器达成最佳的融合,完美地提升灵器的威力。 这紫金软玉简的玉片上,就是布印有一个灵阵。如果不是李沧修为已经突破,神识大大增强,可能再费劲力气,也不会发现这个精巧的灵阵。 发现这点后,李沧当下投入更多的时间,开始研究这个灵阵。这一投入,李沧很快就被这个灵阵的精巧和奥妙吸引了。不仅仅是布阵的手法,还有阵法的各种构思和创意,都让李沧灵感泉涌,大有收获。 李沧本身就在阵法上摸索多年,虽无名师,可是所学也是很广。即使是当初在看那本《灵阵初解》时,李沧也是觉得灵阵不过如此,如果他的修为足够,区区灵阵,当不在话下。 但是这紫金软玉简上一个简单的灵阵,却让李沧深刻地意识到,他往日的想法是多么的浅薄可笑。同时也让李沧明白一个道理,原来灵阵,并不仅仅是布阵手法或者器物上的差别,而是在于布阵者本身对于阵法的理解。 同样一个阵法,在不同法阵师的手中,威力有可能差距巨大,即是此理。 转眼数天过去了,李沧屋门依然紧闭,听不见一丝的动静。其他弟子也注意到此情况,正在商议要不要上报师门时,李沧的屋中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大笑。 “啊哈哈哈……哇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成功了?什么成功了?修为突破了? 就在其他弟子纳闷不已时,却见李沧披头散发,眼睛血丝密布,衣衫凌乱地从屋中狂奔而出,见人就上去熊抱一把,然后摇着人家的胳膊,狂喜道,“我成功了,我终于破阵了,我终于破解了那个大阵!” 原来是这个! “恭喜,恭喜!”诸弟子面上纷纷贺喜,心下却在悲叹。可怜的李沧,明知修为突破无望,只能把精力投在这旁门左道上。可是万剑峰和清符堂又岂是那般容易就能进入的?以前也曾多次看见李沧这般兴高采烈地给人家递去作品,可是结果……。 “李沧,祝你这次可以成功!”有几位与李沧关系不错的弟子,还不忘加上几句鼓励的话后,就匆匆离去。李沧在他们心中,无疑起了一个很好的警惕示范作用。抓紧修炼啊,莫不要像这李沧一般,年限将到,都快被逼得疯癫了一般。 李沧很快就明白大家误会他了,不过他也不去解释。毕竟这紫金软玉简如被师门师长知晓,还真是不好解释。难不成说自己偷看两位仙女湖边晒衣服?然后被打成重伤?然后又遇到一大群散修高手?然后就得到这个紫金软玉简? 别说师门师长们不会相信,即使李沧此刻回想起来,也都觉得匪夷所思,恍然梦幻。况且那山都子曾经一再警告,不可把那什么令牌示之于人,否则神魂永灭。虽然向师门隐瞒这件事情,心中感到终究有些不妥。但此事干系自己的小命,李沧还是不敢轻易冒险。 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差点乱了方寸。李沧心中暗暗警醒,正要转身回屋,却听见身后传来呼喊声。 “李大哥,李沧大哥!” 一听见这个声音,李沧就笑了,那种完全发自内心,真诚的笑容。如果说在这人情寡淡的师门之中,李沧还有朋友的话。那么这来人,就是毫无疑问的一位。 “郭璞,你怎么来了?”李沧转身,无比开心地迎了上去。 郭璞人高马大,身体无比壮硕。皮肤呈红铜色,肌肉遒劲,一眼看上去,就觉得非常有力量。但是这个郭璞,修为却比李沧还要糟糕。李沧的资质已经够差了,但是在突破之前,怎么说也有命关六重的修为了。而他郭璞,年龄仅比李沧小上一岁,修为却只是命关四重。其中差距,绝非一年时间可以追赶。 “李大哥,这次我给你带来了二只火云兔,让你尝尝鲜!”郭璞声音浑厚,中气十足。一身凡俗樵夫的装扮,左手提着二只火兔,右手抱着一大坛酒。 李沧噗嗤一笑,这个郭璞,完全就没有半点修行者的气质与姿态。修为到达命关阶后,在食欲上就要开始戒绝凡物,尤其是这种荤腥。但这郭璞,却是天生嘴馋的要命。你要让他半天不吃肉,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可能这也是他修为如此糟糕的原因吧。 “好,好!”李沧大笑地接过二只火云兔,“大哥今日无比开心,就陪你喝上几碗?” 去他娘的戒绝荤腥,如果不是老子命大,怕是已经死在那个娘们手上了,哪能有此机会,与郭璞把盏痛饮!况且自己能不能活过三年,都还是未知之数,又何必再去管他那些多余。 如此一想,多年来纠缠在李沧心中的心结,似乎也消散许多。念头通达,这神府隐约变的清明起来,李沧的神识就似泡在温泉中一般,异常舒适。 几十碗酒下肚,郭璞喝的是连叫痛快。以往李沧虽然也会陪他喝酒吃肉,但往往都是浅尝辄止,几碗即可。但今日,真可是来者不拒,喝的郭璞都快有些受不了了。 “大……大哥,你……今日真是让小弟大开眼界。”郭璞脸色通红,舌头已经开始打结,显然,他的酒量并不见得多么高明。 “大哥,小……小弟我今日来,一是寻你喝酒,二来也是有……有其他事情!” “璞弟直言!”李沧再次举碗,一口而尽。 “大哥,你也知道。小弟……小弟修为浅薄!”郭璞放下酒碗,朴实的脸上,微微有些黯然。“对于修仙,弟今生实无希望。昨天有师兄找到我,说平凉国西京城的庄园缺乏人手,想要……想要我……” 李沧立即明了,按照规定,师门弟子在不到年限前,一般不会被逐出师门。而依照郭璞目前的修为,绝无可能在二十周岁前达到炼气境的可能。加之师门外界的产业可能急需人手,所以才会出现有师兄上门询问之事。 “你是来与我告别的?” 李沧也是心情一重,毕竟对于绝大多数外门弟子来说,如果不能在二十岁前达到炼气境,逐出师门是注定的结局。相对于自谋出路,去师门的那些产业做事,无疑是一件极好的美差。郭璞为人忠厚,虽然修为不高,但人缘极佳。能有如此机会,倒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李沧正要出口祝贺,却见郭璞脸色急得紫红,口舌更加纠缠,“不……不是……我是想……是想与……与大哥你……你一起……” 李沧恍然大悟,看着郭璞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由不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郭璞,分明就是想说,大哥你反正也是炼气无望,不如我们哥俩一起下山吧。却又怕此话伤了李沧的自尊,怎么也说不出口。 眼看李沧如此大笑,郭璞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郭璞!我的好兄弟!”李沧心中满是感动,无比认真地道,“我还有六个月,六个月后,如果我不能晋级炼气境,大哥就与你一起下山!” 郭璞满心欢喜地离去,留下李沧一个人,却是心有惆怅。 与郭璞等其他弟子不同,在凡俗界,他没有家。李沧是个孤儿,自记事以来,就在圣清门中生活。所以这么多年来,李沧一直视师门为家。他多年来坚持不放弃,努力修行。眼见修行无望,更是自学起阵法,企图进入万剑峰或者清符堂,为得还不就是留在师门,留在家中。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一旦被逐出师门,天下之大,他有何处可去! ------------ 6-1 天地聚灵大阵 酒虽醉人,但对于李沧他们这些常年修炼的修士来说,影响的确微乎。整个师门除了郭璞有此‘庸俗’的嗜好外,其他弟子即使饮酒,饮得也是仙家独门酿造的琼浆佳酿。那种美酒,饱含精纯的灵气,对于修行大有裨益,已经算是灵药的范畴了。 回屋收拾干净,李沧焚香沐浴,宁神静气后,拿出那个紫金软玉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观内里究竟。通过对玉简表面一个灵阵的破解,李沧可谓是收获巨大。每破解一个阵关,他都会在破解的过程中受益匪浅,若有所获。 待到整个灵阵完全破开,李沧不仅把他这些年来四处自学而来的杂博知识融会贯通,对于阵法的理解和视野,也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如果说李沧以前对于阵法之道仅仅是初窥门径的话,那么如今,他可以说是一只脚真正踏入法阵之门了。 这不是简单的一步,这是一个跨越,一个在境界上的飞升,一个在本质上的超越。 仅仅是玉简表面的一个迷门灵阵,就能让李沧所获如此之丰。那这玉简里面的记载,又该是总样的博大精深啊。 李沧恭敬地打开玉简的第一片软语,这不仅仅是出于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对知识的一种基本尊重。 玉简背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单是肉眼,绝难看的清楚。李沧念头一动,神识既已覆盖住整片玉简。顿时整个玉简上的细微,尽收眼底,清晰无比。 一开篇的文字都是记载山都子的修炼生涯历程,类似于他的简要自传。他九岁被某仙人看中,收入山门,开始了修仙生涯。但直到后来,山都子才明白,他拜入的师门是个非常渺小的仙门。小到什么程度?小到门中除了他的师父外,据说还有一位师伯的存在。而与他同辈的师兄弟,一共才五人。 就是这样一个弱小的仙道门派,却因为在阵法一道上别有造诣,倒也在仙界之中屹立几百年而不倒。可也就是因为这阵法的绝学,最终引来了祸端,不仅山门被灭,包括师父在内的所有师兄弟,仅他山都子一人逃出生天。 修仙不易,散修者更是难上加难。不仅是因为散修者势单力孤,还因为散修者在仙界无比恶劣的名声。基本上,在修行界,散修与民间那些强盗,流氓,土匪基本上可以划等号了。虽不至于人人见而诛之,但也比过街老鼠好不了多少。 不过山都子运道不错,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一册散仙人的遗统。这位散仙人在几百年前,还是位名声非常显著的鬼阵师。自此,山都子的阵法修为水平大进,并逐渐在仙界有了一定的名气。 问题随之而来,修仙界有条金科玉律,那就是心有旁骛,难证大道。意思就是,无论你是何等境界的修士,你的精力和寿元都是有限的。修仙本就是个异常艰辛漫长的道路,不仅需要求索的精神,还需要一往无前的韧性。在这个过程中,你还分心,怀有杂念,是很难问鼎仙途,求证长生大道。 法阵之道,虽然可以让修行者拥有超过自身修为的强大防御乃至攻击法门,但往往却会消耗修士自身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尤其是一些威力强大的阵法,更是需要用神识念力构筑,对修士自身的修炼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损伤。所以在修仙界,法阵之道,往往被认为是个‘歧途’,‘旁门左道’。 山都子的修为在鬼婴境止步,并且一止就是三十年,不得寸进。但他却始终不认为,法阵乃是歧途。他还不确信地猜测,天地本身就是一个大阵。而天下三境,连山妖境,归藏魔境,大易仙境,甚至是暗黑鬼域,皆都是上古仙人用无上法力,在虚空之中开辟的一张张阵图而已。 况且那位几百年前的散仙人鬼阵师,修为绝对达到了恐怖的神通境界,甚至更高。同样精研法阵,没有理由鬼婴境就是法阵师的修为终点啊。可惜山都子当初所得仅是散仙人一册遗统,无法知晓对方是如何突破鬼婴境,修到直达神通的境界。 山都子从不轻言放弃,三十年的时间,他解决了因钻研法阵而影响修炼时间的难题。只是关于这损耗神识的弊端,却依旧是个巨大的障碍,直到他听说天魔灭神诀这门功法,山都子这才认为这是他修为突破的最后希望。 历程回顾基本上在此中止,关于天魔灭神诀,山都子也没有太多细说。从字里行间的内容和相关语气可以判断,山都子绝对没有料到,他会中了其他散修的算计,并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整篇历程虽然不长,但却在李沧心中掀起了极大的感触。关于法阵乃是旁门左道的说法,李沧并不陌生。如果不是他当初资质‘低下’,修为难有成就,恐怕他也不会选择在此方面消耗时间和精力。 问鼎仙途?求证长生?说句实话,李沧从未有过这样的追求念头。在他看来,那种闭关三十载,延寿五十年的修行,实在无趣乏味的紧。他之所以坚持十几年修炼不放弃,为的只是不被逐出师门,留在山中,留在‘家’中而已。 这种非常简单的理由,或许很多人无法理解。但只有李沧自己心中最明白,他需要的是什么。 李沧从锦囊中掏出那块封有山都子本命神识的灵石,喃喃自语道,“你且宽心,我受你恩惠,必然不会不报。待我修为有成,寻得那神识再生之法,必会帮你安妥重生,领你再入修行大道。” 重新把灵石放入锦囊后,李沧继续认真阅读下去。后面的文字都是山都子对于法阵之道的理解和探索,有些是比较基础的理论,有些知识李沧似懂非懂,而更多的心得体会,李沧则是完全看不懂了。 不过即使如此,山都子那渊博的见识和学问,还是让李沧大开眼界,犹如发现一个全新的大陆,眼前尽是美丽的陌生风景。 特别是山都子提出的一个理论,令李沧无比震撼,大叹奇妙。山都子认为肉体本身就是一个绝佳的阵基,无论是仙道功法还是魔门秘诀,都不过是一种不同风格的阵图。通过这种阵法的不断运行,凝聚提炼天地灵气,温养精粹本命神识。最终破道立宗,抵达神通成仙的境界。 根据这种原理,山都子花费十多年的时间,研究出一种阵法,名为天地聚灵大阵。以天地为阵基,肉身为阵眼,把修炼的功法延伸到体外。也就是说,通过这种大阵的辅助,把功法的修炼束缚解开,不再局限于肉体的承受能力,从而大大加快修炼的速度。 天地聚灵大阵!李沧心头狂跳,假设这个阵法真能有如此神奇,那岂不是太恐怖了。以天地为阵基,肉身为阵眼。单是这想法,就让李沧震撼不已。 修行者虽然神通广大,但是在飞升成仙之前,都不能摆脱对于肉体的依赖。即使你把肉身淬炼的再为强大,其承受能力毕竟也是有极限的。这种极限,就是困扰无数修行者的难题,且越是修行高深的修士,面临的这个难度就越大。 假设山都子的这天地聚灵大阵真有如此神奇,那可真是足以震动整个修仙界的惊天大事。即使是李沧这样修为浅薄的弟子,也能一眼看出此阵的巨大价值。 ------------ 7-1 挑战灵器飞剑 又在临崖青石上静坐良久,直到太阳已经丈尺高度,李沧这才起身返回。远远地就听见住处传来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无数的天净峰弟子围在四周,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沧猛然一惊,难道被师门发现了他的秘密?顿时心中骇然不已,立即狂奔挤进人群,却是看见陈笑师兄正一脸愤怒,挥剑四处暴力强拆着他布置在屋外的法阵。 糟糕,却是把陈师兄嘱托的事情耽搁了。李沧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口上连忙急喊道,“陈师兄,陈笑师兄还请息怒!” 陈笑听见正主终于出来了,这才收剑立身,无比潇洒地跳出整个法阵之外,眼神愤恼地盯着李沧,冷冷地哼声。 原来,这陈笑出关后,记起当初交付于李沧的清灵剑,于是前来寻看。可是正巧碰上李沧正在闭关,于是只得悻悻而去。 时隔数日过来,李沧那破旧的屋门依然紧闭,叫唤几声后都没有反应,陈笑心中顿时有些不爽了。你说咱们炼气境的弟子,为了更加的强大,为了跻身关门弟子的行列,闭关修炼,刻苦修行,说出去别人还会暗自点头,赞许几声。但你区区一个命关阶的弟子,不知哪天就要被遣离师门,还整日闭关来闭关去,闭关个蛋啊,说出去也不嫌招人白眼。 陈笑心中暗恼,当下就要强行闯入李沧的屋中。可是谁知李沧平日就喜欢摆弄些阵法,闲来无事,这庭院中更是布满了无数的法阵。这些法阵虽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示警阻扰的功效还是颇为显著的。 陈笑自恃自己炼气境的修为,完全不把这些粗浅的法阵看在眼里。可是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风石阵砸的灰头土脸。这边的动静立即就引起其他弟子的围观,陈笑一见,更是无法下台。堂堂炼气境内门弟子,竟然被命关阶弟子的几个小小法阵阻挡住,弄的灰头土脸,成何体统!恼羞成怒的陈笑,拔出飞剑,强行暴力破拆那些法阵,于是就出现了李沧刚才看见的一幕。 李沧眼见并不是秘密被曝光,当下放心不少,连忙上前一番解释,并一再表明,自己这些时日的闭关,全是为了陈师兄那把灵器飞剑的缘故。 眼见李沧如此诚恳,并一再保证立即为其篆刻飞剑,陈笑也就渐渐气消了。毕竟他也明白,灵器飞剑,对于李沧这样的命关阶弟子来说,实在是太勉为其难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陈笑也是不会找到他的。 “师门三年一度的鬼域试炼,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了。此次鬼域试炼对我来说,极为重要。所以,你必须尽最大努力,不能耽误我去鬼蜮修行试炼。” 看着李沧屋外的阵法被自己破坏的乱七八糟,陈笑由不得有些愧疚,当下抛出一个布袋,爽快地道,“这是十块中品灵石,你先拿去。待到飞剑完成,必有重赏!” 哇!围观众弟子不由发出一阵惊讶,羡慕的呼声。十块中品灵石,那可足足是十个月的弟子贡啊。这对于绝大多数拮据的外门弟子来说,绝对是一大笔惊人的财富。这内门弟子就是不一般啊,连出手,都是如此的阔绰。不少人开始情不自禁,对于晋升内门弟子的渴望,更加炽烈了。 离开天净峰,陈笑立即打开随身储物布囊,数了数后,大为肉痛地嘀咕道,“只剩下十几块中品灵石了,冲动了啊,冲动了!不行,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得去想办法多赚点灵石,以备鬼域之行,不时之需。” 一下子就得到十块中品灵石,李沧还是颇为兴奋的。虽然金丝流云锦囊内有着更多品质更高的灵石,但那些灵石,毕竟名义上还不属于他嘛。 看着屋外一片狼藉的现场,李沧不由得有些后怕起来。那些法阵损毁倒并不可惜,如今李沧自觉法阵技艺大进,即使它们不被陈笑毁之,李沧也打算要把这些简陋的法阵换掉。李沧后怕的是,万一今日要是迟归几步,陈笑必然会闯进自己的屋中。 紫金软玉简即便暴露,倒也不是灾难性的问题,解释虽然听起来荒唐,但倒也是不争的事实。关键要是被人把那金丝流云锦囊‘带’走,山都子的复活恐怕就无望了,他神府中的灭魂咒,去找谁解? 李沧不再迟疑,当即就开始准备材料,重新布置他屋外的防护阵法。这些天来,李沧在参透紫金软玉简的过程中,得到了大量的感悟和灵感。此刻,正是把他多天来的所学,一一用于实践的机会。加之修为突破后,李沧神识大涨,对这阵法的操控布置,愈发地精妙了,这布起阵来,也是更加地得心应手。 三四个时辰后,一个无比精妙的防护性法阵浑然成型。虽然这些法阵比之原先的并不稀奇多少,但通过李沧一番重新设计和布置,威力较之以前那些简陋法阵,足足提高不止十倍。更加重要的是,李沧在布阵的过程中,还把他的神识烙印留在阵中。如此一旦有人闯阵或者强行破阵,无论多远,李沧都会有所感应。 做完此事,李沧立刻回屋,开始准备篆刻那把清灵剑。如果说刚才在屋外的一番布阵,算是模拟预演的话。那么此把清灵剑的篆刻,就是一场无比艰巨的阵地战了。 法器也分不同的等级,修行者使用的最基础的就是法器,其上依次为灵器,宝器,妖器,圣器,仙器。不同等级的法器根据其品相的不同,又分为普通,凡品,良品,珍品,极品,仙品六个品阶。 不同等级品阶的法器,不仅与材质,炼制,铸造等等皆有关系,更与法器本身所含法阵多少,威力大小密切相关。 李沧以前所刻飞剑,皆是法器级别,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做出一把珍品法器飞剑而已。灵器级别的法器,通常需要灵阵师出手,才不会暴殄天物。如果你能说动一位元阵师出手,那么哪怕是最垃圾的灵器,在元阵师的手中,也会改造出一把上等的灵器。 一把灵器清灵剑,虽然在灵器中,属于那种常见的大路货,但对于李沧来说,还是个巨大的挑战。 修为突破后,法阵之学也大有进步,加之李沧刚刚驱散心魔,在心念上,很有领悟,此刻他的状态,无疑处于一种巅峰极限。 李沧左手拿着清灵剑,右手捏着篆刻法阵的笔刀。但他却并不急于下笔,而是用他全部的神识,细细感触着清灵剑上的灵力脉动。 很久,很久,突然,李沧进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仿佛整把清灵剑在他心中,不再是一把冷冰冰的飞剑,而是充满着生气,活力的生命体。李沧似乎能感受到飞剑的喜怒哀乐,一种淡淡的畏惧,从飞剑上若有若无地传来。 它是害怕痛疼吗?李沧竟然产生这样的念头,心底似乎有些不忍伤害它了。 呲! 李沧右手的笔刀刀尖,灵力突然窜出丝毫微许。这丝毫微许的灵力并没有立即散去,而是在逐渐扩散。 李沧心中一动,立即调集全部的神识,控制着笔刀刀尖的那丝灵气。重新把它们汇聚一点,不使它们消散。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费尽了李沧几乎全部的力量。如果不是他的修为到达神关阶,那是绝对没有能力单凭神识,就能把灵气控制到如此精细微妙的程度。 他不仅是要控制这股灵气不消散,而且还要长久的维持住那种状态,并且还要使用这股灵气在飞剑上,篆刻法阵。 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即使是李沧如今突破了神关阶,也是无比艰难,完全超过了他的能力极限。但是每当感觉到自己如此做法,清灵剑上传来种种莫名的欢快情绪,李沧就咬紧牙关,一次次恢复灵力,修养神识,冒着神念再次疲惫,心魔重生的危险,疯狂地开始再一次的‘闭关’。 ------------ 7-2 冤家路窄 万圣峰,广清殿,圣清门一干长老护法齐聚密室,神情肃穆。圣清门第十一代掌教长孙公冒打破沉默,颇为忧虑地道。“如今看来,所有猜测皆已证实。这次十大仙宗联合发布仙羽檄,将对鬼域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剿,怕是也与此事有着莫大的干系。” “混清门前不久派人传信,告知有关天魔至尊令出世的消息。结合这次十大仙宗发布仙羽檄,那个大衍至尊图即将出世的传闻,恐怕也非空穴来风!” 一句大衍至尊图,令在场一位老者睁开眼睛。仅是他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引起了现场所有人的关注,连长孙公冒也立即打住。 “天魔至尊令,乃是天魔宗的圣物。自从三百年前天魔宗宗主伏天魔命殴问仙峰,曾经盛极一时的天魔宗四分五裂,再也不复当年辉煌。” 老者所说之言,似乎没有提到重点,但是却让长孙公冒露出深深的思索神色。 “宿命轮回咒,一个笼罩十大仙宗三百年的梦魇啊!”老者一双浑浊的眼神僵住半晌,始才缓缓闭目,叹气道,“记住,大衍至尊图虽然传闻乃是绝世重宝,但这类仙宝,绝非我等宗门有力夺取。” 眼见老者重又沉默,长孙公冒这才拿定主意道,“既然十大仙宗发布仙羽檄,我等自然不能再像往年那般,派遣一百名弟子前去鬼域试炼。这样吧,挑选一百名内门弟子,此外再选二百名外门弟子,由执法使葛纯颜葛护法领队,前往鬼域一行。此行不求大功,力争平安如数归来!” 长孙掌教此言一出,密室内诸多护法顿时议论纷纷。二百名外门弟子?炼气境以下的弟子,前往鬼域,真是十死一生,完全就是炮灰的角色啊。往年师门都是派遣一百名左右的炼气境内门弟子前往试炼,但是今年十大仙宗联合发布仙羽檄,再派出一百名弟子,委实交待不过去。但是你增加二百名修为低微的外门弟子,这等掩人耳目的手法,如果能瞒得过其他仙门? “谨遵掌教法令!”葛纯颜面无表情,冷冷地应声。 议论归议论,但是大家很快就猜出了掌教的用意。虽然这么做多少有些残酷,但是修仙之路,本就如此。为了师门的利益,别说二百名外门弟子,就是二百名炼气境的内门弟子,也是可以忍痛牺牲的。 紧急召开外门弟子试剑大会,排名前二百的弟子,不仅会得到无比丰富的奖励,还将被派遣随行鬼域试炼。无论此行是否立下功绩,归来后,都会被升为内门弟子,享受内门弟子一切的待遇和地位。 此条消息顿时在圣清门掀起轩然大波,不仅是因为那些无比丰富的奖励,还在于鬼域试炼归来,立即晋升内门弟子的待遇,无不刺激着所有外门弟子。要知道,圣清门外门弟子近十万之数,但是内门弟子,数量绝对不过千。成为内门弟子,不仅会享受着外门弟子无法奢望的丰厚待遇,从此修炼,功法,丹药等等一切方面,都会得到师门的鼎力支持。修为自此一日千里,不可与往昔同日而语。 虽然明知道鬼域凶险万分,此去十有八九难能归来。但是在绝对诱惑下,无数的外门弟子还是纷纷蠢蠢欲动。没有过人的勇气和胆量,何谈修仙! 刚刚出关的李沧,第一时间就获知此消息,当下禁不住有些哑然。他发愣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次古怪的试剑大会,而是因为前来告知他这个消息的竟然是郭璞,并且郭璞也要报名参加试剑大会。 郭璞对此倒也非常清醒,以他的话说,这次报名倒不是为了鬼域试炼,不过想在离开师门前,畅快淋漓地与师门兄弟们打上一架而已。 李沧又是一阵无语,不过眼见这几天刚刚晋升命关五重修为的郭璞,跃跃欲试地那股兴奋劲头,明白怎么劝说也是无用,干脆叮嘱几句,随他而去。 经过三天的闭关,李沧终于完成了艰巨的清灵剑法阵篆刻任务。当一把闪着莹莹青光的凡品灵器飞剑在他手中诞生,李沧完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灵器飞剑,而且还是一把凡品级别。这对于李沧来说,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超极限水平发挥。 一把凡品灵器飞剑,应该可以向陈笑大师兄交差了吧。为免节外生枝,李沧送走郭璞后,整理收拾一番,准备亲自把剑送到陈笑的洞府中。 炼气境的内门弟子,就可以有开辟洞府的权利。这不仅仅是居住环境的变化,那些开辟洞府所在山脉,都是具有最强灵脉的山峦。洞府卧藏其中,灵力更加充沛。不仅对于修行大有裨益,即使是寻常凡人,在此住上一年半载,也能延年益寿。 李沧一路行去,只觉景色秀美,山川壮丽,连那山泉飞溅的雾花中,似乎也充满了沁人心脾的灵气。送完飞剑,李沧更是浑身轻松无比,忍不住就在这内门弟子的地界转悠起来。没晃上片刻功夫,就在山脚下撞上一大群内门弟子。 这些内门弟子俱都围绕着圈子中一位白衣少年打转,神色甚是殷勤,言语颇为讨好。 “阳仙君,我们飞泉峰绝对是清平山脉景色最为壮观的所在。仙君如感兴趣,我秦某人定追随左右,以尽地主之谊。” “赵公子,那飞泉峰虽然是个不错的去处,但壮则壮矣,唯缺雅意。我那曲溪桥,选址独特,经过多年修饰,别有一番格调,不知赵公子可否赏光?” “赵君……” 那人什么来头?竟然让平日里一个个眼高过顶的内门弟子们,如此放下身段,百般奉承。李沧心中虽然好奇,但还是赶紧低头回避一旁,准备待他们离去后,再寻路返回。本来也就是个稀疏平常的路过,但千不该万不该,李沧不该没忍住好奇,略略抬头,瞄上那一眼。 只是一眼,李沧就似被九天神雷劈中一般,完全惊呆,什……什么……这……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他,或者应该说她,处于一干弟子众星捧月中的白衣少年,竟然就是李沧前不久在无名湖畔碰见的白衣女子。只是一眼,李沧就完完全全地把她认出来。这个娘们,曾经把他追杀个半死,印象无比深刻啊。虽然她的衣着修饰都有些变化,但连她的裸体李沧都曾看过,又如何会因为换了件衣服而认错人! 李沧的眼神,无疑惊动了白衣女子的感应。不过和李沧不同的是,当时的她只顾一个劲追杀李沧,至于李沧的相貌,她还真的未曾注意过。所以此刻看见李沧,只是觉得他的身型和眼神非常可疑,于是就转向脚步,朝李沧走来。 跑啊!李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丢下一张疾速符,腾空符,掉头就跑。 想象中的追杀并没有来,不仅追杀没有来,李沧的尾尘后方,一帮人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瞅你,硬是没弄懂这是什么状况。怎么说这赵公子也是仙界中鼎鼎有名的大美人,且以独特的气质风格,行事的特立独行而名扬年轻一辈的修行者。见过无数年轻修士在赵公子面前失态痴迷,拜倒裙下,但还从未见过有人看见她,吓的掉头就跑,犹如看见妖魔荒兽一般。真是奇也怪哉啊! 好啊!果然是你!你果然还没死!这次,我看你还能逃得去哪里! 一字一句,白衣女子的声音犹如春雷一般在李沧的脑海中炸响,震得李沧神识大散,意识一阵模糊,差点从空中跌落下来。 神识传音?难道这女子的修为已经达到炼气境高段?李沧心中更加骇然,逃得更加彻底了。 李沧那别具一格的逃跑姿势落在白衣女子的眼中,竟然让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与前次那般恼羞成怒,完全暴走失控不同。今天的她,眼神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和一种难言的冰冷神采。 “咳咳!”一名随同的男弟子打破了沉默的尴尬,率先开口道,“这位师弟真是没用,竟然被赵公子吓跑了,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哈哈……咳咳!” 这名男弟子的笑话虽然有些冷,但却引起了另一名内门弟子的疑惑,“你们说,刚才那人,该不会是魔教的奸细吧!” 此言一出,立即招致一片嘘声,有人干脆大声嘲弄道,“魔教奸细?雷师弟,你还真是看得起魔教啊,一名修为如此蹩脚的奸细?哈哈哈……!” ------------ 8-1 新的方向 幸好,幸好他们没有追来。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到底是谁?竟然追到师门中来?实在是李沧完全没有料到的。而且看其与师门那些内门弟子的关系,似乎还颇不一般。这下麻烦大了。 白衣女人既然找上门来,那就绝对没有好事。以李沧现今的修为,那女人仅仅是一声神识传音,差点就震得他无力抵抗。虽然她没有立即追来,或是因为有所顾忌。但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对此李沧毫不怀疑。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来头?竟然如此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前来师门寻人!没有一定的背景和倚仗,打死李沧也不会相信,她会有如此胆量! 冷静下来的李沧,迅速分析着他如今的处境。那女人虽然认出了自己,但目前看来,她并不清楚自己姓甚名谁。而今日偶然碰见的那些师兄们,更是没人认识自己。外门弟子何止数万,即使他们有心搜寻,也需不短的时间。 不过如此躲避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离开师门?避祸?更是有些一厢情愿的想法。呆在师门之中,那女人即使想要杀他,也必然会有所顾忌。而离开师门,逃往他地躲藏,说不定还正中她下怀呢! 怎么办?李沧不是没有想过向师门求助,但是他仅为一名卑微的外门弟子,求见门中师长都是件无比困难的事情,更别提师门会因为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兴师动众了。 怎么办?难道就坐以待毙?等着那女人寻上门来? 李沧咬了咬牙,眼神中露出一丝恨意,啐了口吐沫,自语骂道,“臭娘们,多大一个事情。既然你如此不依不饶,那我只好拼上一拼。我就不信了,看最后,到底谁先玩死谁!” 李沧并不是个脾气暴烈之人,当初他被追杀个半死,但因为心中有愧,加之自己因祸得福,所以对那出手无比狠辣,招招要让他魂飞魄散的白衣女子,并无多少怨恨之意。 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但是李沧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娘们竟然找上门来,而且刚一见面,就用神识攻击秘法,震得李沧神府受了不轻的伤害。如此穷追不舍,欺人太甚的做法,即使是泥菩萨,也会生出几分火气来,更不要说是李沧这样血气方刚的少年了。 拼命!不等于李沧立马携剑,出去寻那白衣女子决一死战。那不叫拼命,那叫送死! 李沧想了良久,一个不太成熟的主意,慢慢形成。 “好吧,试剑大会,我李沧,就来试你一试!” 试剑大会,排名前两百,这个目标当然不简单。但是相对于郭璞的命关五重境界,如今已达神关七重的李沧,至少还有一拼之力。 如果真能跻身试剑大会前两百名次,那么就会被选进鬼域试炼的队伍。这时已成为师门关注的对象,想她白衣女子再嚣张,怕是也不敢在如此局面下,公然对他出手吧。 鬼域试炼的凶险,李沧当然非常清楚。即使是炼气境的弟子,往年每次试炼,平安归来者,也十不过半,更别提他们这些神关阶的弟子了。 鬼域试炼暂且不提,既然决定参加试剑大会,必然要做出一些准备。外门弟子近十万之众,虽然不能说全部参加,但是人数绝对不会少。并且这些弟子中,修为高于李沧的,大有人在。 李沧很清楚自己的劣势,他修为突破神关阶不久,论灵力的深厚程度和神识的强弱,自然不是那些神关八重,乃至九重弟子的对手。若说有优势,恐怕就是在师门中呆的时间较久,加上会些法阵篆刻的手段,身家比之一般的外门弟子,可是不差。尤其是得到金线流云锦囊后,更是俨然变身一暴发户。 李沧几般计较后,换了身衣服,一番伪装,前去寻找郭璞。郭璞虽然修为不高,但因为天生神力,所以一直在天庐峰帮忙炼制各类飞剑法器。李沧此去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获得一柄品相好点的飞剑,以作来日试剑大会之用。 郭璞****着上身,一身肌肉遒劲刚硬,充满爆发力。正在帮忙炼制法器的他,浑身是汗,气喘如牛。可是听闻李沧的来意后,郭璞兴奋地几乎要蹦起来。当下激动地二话没说,丢下手头的事情,拉着李沧就朝后山奔去。直留下其他一干弟子直跳脚,却拿这位不知道哪天就会被遣离山门的蛮牛没有办法。 郭璞领着李沧径直来到后山的一座库房前,与那负责看守的弟子轻语几句,即获得通行。进入库房,李沧才发现,这原是一个无比宽阔的山洞。师门前辈使用无上大法力,硬是把这座青岩山的内壁掏空,移作库房之用。 库房内较为昏暗,但是胜在无比干燥。整个山洞内,足足有上千间石屋。每间屋内,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飞剑,法器,满是灰尘,蛛网盘结。 郭璞直接领着李沧走进库房深处,推开里间的几间石屋,挠着脑袋,颇为歉疚地道,“大哥,若说法器,弟倒也藏有几件,只是凡俗玩意儿,难入大哥法眼。这里面藏的全是我天庐峰上千年来炼制的各种废品,次品灵器飞剑,其中不乏我师门前辈大师的失手之作。大哥想要在试剑大会上一展身手,非有灵器助力不可。” 李沧从未听说过,天庐峰竟然还有此所在,早就被眼前数以万计的各式残次品灵器惊呆了。灵器不同于法器,一旦在制作过程中出现差池,其材料大多很难回炉重炼。但是,即使是一把次品飞剑,其威力也不比普通法器飞剑差啊。为何这里竟然藏有如此之多的残次品灵器,蒙尘缠丝,而不交予外门弟子们使用呢? 郭璞接下来的话,却适时地解除了李沧的疑惑,只见郭璞拿起一柄柄飞剑,弹敲着剑身,感叹道,“这些残次品灵器,论其威力,绝对不逊于一般法器。若能挑捡到品相上佳者,比之那普通灵器,也是丝毫不差。如果大哥不嫌有碍身份,尽管在此选上几件。” 李沧点了点头,心下有些明了。飞剑对于修仙者来说,不仅仅是一件无比犀利的攻击法器,更是一种地位和实力象征。不管你的修为多高,持着一柄残次品飞剑出去晃悠,就跟一名大侠,带着一柄锈迹斑斑,缺刃断口的菜刀一般。这不要说试剑斗法了,剑还未出鞘,就在卖相上矮人七分。 制造者本身不愿意流出这些残次品飞剑,以免坏了自己的名誉。修行者更是不屑使用残次品的飞剑,哪怕它是宝器级别的。如此一来,就出现了李沧的眼前所见,大量的废品灵器,积藏在此,尘封永眠。 李沧对于什么身份,倒是完全不在意。天弃子,修行废物,凡根俗骨,诸如此类的嘲弄,李沧早就习以为常了。修行废物配上次品飞剑,倒是门当户对,相得益彰了。李沧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于是两人在几间石屋内大肆搜寻,李沧一连挑选了几柄飞剑,可是郭璞全都摇头否定。即使是残次品飞剑,也要寻找残次品中的极品,郭璞如是说。对此,李沧不置可否,毕竟对于各类法器灵器的了解,他的确不如郭璞精到。 咦?一件造型奇特古怪的灵锏,顿时吸引了李沧的注意。和常见的四棱锏,竹节锏不同,此锏有八棱,分三节,每节的颜色深度都截然相差。并且锏体还有十几度的弯曲,乍一眼看去,此锏完全就是未出炉就报废的废品,连次品都算不上。而且看其放置的角落和上面积灰的厚度,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吸引李沧注意的,倒不是此锏的造型,而是他不经意间,竟然感受到此锏上有着微弱的灵力波动。但当李沧集中神识,全力察看此锏时,却又丝毫看不出一点异样,完全就是一根死气沉沉的铁棍子。 灵器本体有着灵力波动,并不是稀奇的事情。但一件灵器若是存放上百年,依然能保持灵力不散尽,那就绝对骇人听闻了。即使是一件宝器,如果不经仙法封禁,闲置如此长的时间,恐怕也会沦坠为凡品法器。 难道是幻觉? ------------ 8-2 八方破天锏 “咦?八方破天锏?九方雄!” 这灵锏的手柄上,竟然刻有器名及炼制者的名章,倒是非常少见。毕竟这里堆放的都是些残次品灵器,一件废品,谁还会煞费心思起名,并在上面留下名章呢! 可是一旁的郭璞听见李沧的嘀咕,浑身就如被电击一般,从地上跳起来,抢也似地夺过李沧手中的灵锏,确定上面的字章后,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惊讶地叫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灵锏,难道有古怪?”李沧倒是被郭璞的反应,弄的有些纳闷了。 “你知道这九方雄是谁吗?”郭璞情绪激荡,在李沧好一番催促下,才逐渐有些稳定,眼神依旧不离手中的灵锏,喃喃地道,“九方雄,可是我圣清门第一传奇的前辈,也是师门近三百年来唯一一位修为达到神通境的圣人。” “神通境?”李沧极为意外地瞪大眼睛,“如果是师门神通境的前辈,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郭璞这才意识到,他说漏嘴了。神情一黯,叹了口气道,“因为……因为这是师门,也是整个仙道宗门的禁闻啊,具体缘由,我却也是不知。不过我知道,这位九方雄前辈天资卓绝,修为通天,最重要的是,他是从我天庐峰出身的!” “九方雄前辈修为高深,但真正让他名震天下的,还是他一手出神入化,极为高超的炼器手段。听人传闻,他曾耗费三十年时间,亲手炼制出一件威力极大的妖器,轰动易仙界!” “这件灵锏,我也看不出个究竟。但既然留下名章,而且出自九方雄之手,哪怕就是一件残次品,也绝对属于残次品中的极品了。” 李沧心中这才有些惊讶,郭璞虽然修为一般,但毕竟也在天庐峰打了十多年的下手。一般的法器灵器,还是能看出个究竟。如今这个属于残次品的破天锏,竟然让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并且李沧深知,一件妖器的炼制,是多么的困难。妖器虽然比宝器高一个等级,但无论是其炼制难度,还是其威力,乃至寿命,都是不可同日而语。 妖器,已经有了妖魂的存在。准确意义上说,妖器已经脱离了器的范畴,成为一个具有妖魂的生命体。要想炼制一件妖器,不仅需要精湛的炼器技术,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把一个妖魂,一个具有生命意识的神魂,与妖器融为一体。内里的法门,绝非字面上的几句话所能探究一二。 难道这八方破天锏是九方雄炼制妖器的失败品?没有可能!一件妖器的失败品,最糟糕的结局也只是降格为灵器,而且还是品相不低的灵器,毕竟炼制妖器所使用的那些珍贵材料,本身的价值,就远远超过绝大多数灵器的材质。 一件妖器的失败品,是绝无可能流入到这里库藏尘封起来。况且,一件降格为灵器的妖器废品,郭璞至少不会一点端倪看不出来。 李沧从郭璞手中接过八方破天锏,神识探入灵锏内部,却奇怪地发现,整个灵锏内部,各种大阵已经四分五裂,乱七八糟,连最基本的祭炼法阵,也是损毁的不成模样。 却是如此!这灵锏表面看起来还没多大的损伤,不曾想内部却以毁坏成如此模样,难怪被丢弃在这里。 李沧一番说明,郭璞那激昂的心情这才有些平静下来。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决定把此锏带出去。又是细细挑选了一番,最后郭璞为李沧找出一个不错的飞剑,却是一把次品宝器飞剑。虽然远远达不到宝器的威力,但使用起来,勉强能和灵器抗衡一二。最关键的是,卖相极佳,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这是一把次品飞剑。 郭璞也选了一件次品灵器,却是一柄异型浑天锤。这种异型灵器,在流行使用飞剑的易仙界,的确属于异类。但是郭璞就是一眼看上,用他的话说,使用那轻飘飘的飞剑,总是浑身别扭。还是这浑天锤够劲,如果改造一番,用来锤炼法器,却是合适无比。 离开天庐峰,李沧又去门中弟子常常聚集的圣法广场,准备用灵石交换一二符箓备用。但谁知试剑大会在即,所有中高级符箓不仅价格奇高,而且有价无市。 李沧空手而归,只得先去祭炼那柄次品宝器飞剑,由于飞剑上的祭炼法阵尚是完整无缺,所以祭炼起来,倒是没费多大功夫。至于那八方破天锏,由于连祭炼法阵都毁坏的不成模样,想要使用,只能等把祭炼法阵修复完毕。 试剑大会还有五天的时间,这点时间,修复一个祭炼法阵,应该是完全充裕了。说干就干,李沧当即就开启屋外的所有警戒法阵,着手全力修复这八方破天锏的祭炼法阵。 这祭炼法阵乃是一个无比基础的法阵,主要就是通过此阵,建立飞剑等法器与修士之间神识上的联系,并留下神识封印。以达到剑随心动,仅为己用的目的。 神识再次进入灵锏内部,细细察看一番,李沧又发现许多被他忽视的细节。这灵锏内部的所有法阵虽然全都毁坏,但是毁坏程度却是不同。总而观之,分为三段,其中根部一段的所有法阵,几乎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彻彻底底。中部一段的法阵虽然也被全部毁坏,但却有少许法阵只损毁个七七八八,残破的法阵内,竟然还储存着少许的灵气。最末的一段,情况更要好上许多,其中竟有几个法阵,仅受到一般的破坏,灵气的充沛,也更甚之前。 难怪,难怪之前会感觉到这灵锏有着灵力波动,难怪这灵锏的表面分为三节,每节颜色都是如此的差别巨大。如果不是李沧此刻准备修复祭炼法阵,神识细细察看灵锏内部,很有可能就会忽略这些细节,忽略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灵气。 如此看来,待祭炼法阵修复完毕,说不定还能把这灵锏末端几个损伤一般的法阵修复,提升此锏的威力。留作杀手锏,或许会在试剑大会上给他一些助力。 李沧当下大为兴奋,明白这是被他捡到宝了。看来这破天锏并不是在炼制过程中出现失误,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天遭受巨大破坏,以至于内部各大法阵几乎损毁殆尽,从而最终废弃。否则,刚刚炼制成功的法器,内部的法阵里又如何会存有这些多的灵力! 如果能把这些并未完全损坏的法阵一一修复,说不定这就是一把良品以上的灵器啊。良品灵器啊,即使是内门弟子陈笑大师兄,他的那把飞剑,也不过是凡品级别而已。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李沧把那些未完全损毁的法阵,一一完全修复。 当下开始全力构建新的祭炼法阵,祭炼法阵相对来说无比简单,当然难不倒李沧。花费半天时间在灵锏内部构建一个新的祭炼法阵后,李沧一不做,二不休,立马开始动用神识,祭炼此锏。 也不知花费多长时间,当李沧成功在灵锏内留下自己的神识烙印后,一种心念相通,如臂使指的感觉,荡漾在李沧的心头。祭炼成功,李沧控制祭炼法阵迅速与灵锏内几个未完全损坏的法阵建立了联系,这些法阵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接受了李沧的意念。 与此同时,那些法阵内部蕴含的灵力,就像泉水一般,咕咕咕地流向祭炼法阵。李沧微愣后,发现这些灵力无比的纯粹,没有任何的自主意念,当下放心地接受它们。 果然,这些灵力流进祭炼法阵后,就如温泉一般,蕴养着李沧的神念,顿时让李沧浑身舒坦万分,犹如婴儿置身在母体的胎盘中一般,温暖安详。李沧心中一动,顿时把所有的神念都调进这祭炼法阵,充分接受着这股充沛的,无比纯粹的灵力温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