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泯曼珠沙华 作者:略相肆 第一章 命定的遇见与告别 砰!教室门被无情的踹开,折断木头的声音响亮,干涩,在朝阳氤氲的笼罩下显得刺耳。   明明是盛夏,她却仿佛看到了初雪的颜色,那本不应属于夏日,不属于那个人的素白。   “你跟我走。”东方晴仪的目光始终凝聚在她的身上,从门开的那一刹那。   “不。”这句话说得比断木更加干脆。   东方晴仪抓起慕容沙华的胳膊,几乎是把她拖出了教室,一排桌椅被带起,几秒钟内,平静被完全打破。   “你发什么神经,我说过了,你认错人了。”挣脱无效,沙华几乎是带着哭腔她问的,她没有回头,把沙华塞进车里:“妈妈要见你。”   “谁的妈妈?”沙华喃喃的问,似乎不是在问她。“是我们的!”东方晴仪急切的语气之间还是滞了一下,“是你的!”   “我说过了,你们认错人了,我没有妈妈!”不知道这个时候,是愤怒更多些还是绝望使然。沙华转过身,真的很想从车上跳下去,哪怕会死,也要跳下去。可是一双冰冷的手死死的拽住了她,不,是禁锢,尽管没有用很大的力道,沙华还是挣脱不开。   沙华不知道车子开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的心是在一点点往下沉。不知道是时间太长,还是精神紧张,总觉得这条路走得很长,晴仪得手很凉,但很漂亮,修长,没有一丝的突兀。从四岁开始弹钢琴,能弹出超级练习曲,平均每天练琴八个小时的手却没有被刻上命运的印记,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尽管沙华和她的水平不分伯仲,当晴仪坐在琴凳的那一刻,沙华竟然会感到莫名的心虚。   “到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我相信你还是能把握好分寸的。其他的不用我教你吧。”沙华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对自己说,没有思考的时间,走一步看一步吧。   “东方晴仪,你如果怕我搅了你的局,就不该把我拽到这里来,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妈妈。”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沙华只是在说服自己,或者说是最后的挣扎。   “我是怕你在这里疯掉,你还没那么大能奈破了我的局吧!”话一出口,沙华能听出东方晴仪的犹豫。是后悔吗?东方晴仪死扣住沙华的手,她们走过长廊,为什么这里的富丽堂皇在朝阳之中仍会显得沧桑?脚步声就像是丧钟的声音,想要把她们都送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甬道,还是甬道,不知道这里的甬道为什么这样长。   渐渐的,沙华的犹豫和恐惧幻化成沉重的脚步,直至停止不前。仅是下一秒,走在前面还握着沙华手臂的晴仪就感觉到了异样。   ”怎么?”没有下文的提问,让沙华不由得颤栗。“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沙华低下头,看着素白的大理石,拉扯着自己的手指。   “嗯,走吧。”东方晴仪放下沙华的手臂,自顾自的走在前面,她的背影,真的很突兀。   “你没有必要做的那么绝吧。”声音突然传来,不怒而威,让晴仪和沙华都不由得战栗了一下。他很瘦,有些单薄,在晨曦之中却有点晶莹得发亮。   “这没有你的事,冷一。”与前面的声音相比,晴仪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明显的力不从心,却依然直呼其名,习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延续。   冷一听了一会,放下了拦在晴仪和沙华的手臂,微微侧身,他身后的一行人便给两人让出了一人的通道。   甬道的尽头空旷的石室中安放设一张乳白色的大床,薄纱之下女人瘦弱的身型浅浅的陷入其中,通透的肌肤,突出的锁骨上曼珠沙华肆意的绽放着,绽放到几乎撕裂,灿烂的有些狰狞,女人的几缕长发稀疏的覆盖其上,它依然颤抖着,如同血线渐渐蔓延,让人难辨真假。   慕容沙华的眼睛突然定格在那娇媚的纹身之上,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五指握住自己的锁骨。女人的面容熟悉而陌生,他的面孔曾经出现在照片之中,但是眼前的女人显得越发憔悴。那朵曼珠沙华,同样印刻在他自己的锁骨之上,那曾经被自己认为是疤痕的纹身,与女人身上的如出一辙。   沙华定了定神,试着走近了女人,把他的双手深深埋进自己的手中。   “妈,我回来了。”声音如丝般细弱,仿佛在说一个秘密一样小心翼翼。   女人的身体一僵,枯瘦的双手反手将沙华的右手紧紧握住,力道大得惊人,竟然让沙华有些不知所措。   “妈。”沙华轻轻的呼唤。女人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睫毛顿时湿润。   女人的嘴角有了一丝变化,紧紧地抿着,又有一丝颤动。   “妈。”沙华轻轻抚摸着曼珠沙华,很轻,怕弄疼了女人。一滴晶莹滑过,一下子便滋润了女人胸前的娇媚。   阳光很明媚,浸过泪的曼珠沙华就像是舞动的水晶。   女人抬抬眼,看了一眼在身边站了许久的冷一。   “是。”冷一微微低头,大步上前,坚定的像履行着一个约定。   他轻轻摘下女人脖颈上的吊坠,送入女人手中。   女人用左手死死握住吊坠的链子,握住的就像是自己最舍不得的宝贝。   缓缓送入沙华手中,每一个动作,似乎都用了毕生的力气。   “不。”沙华恍然大悟似的推辞。右手触电般的挣脱出来,才发现手背上已经多了几段青紫。   女人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迅猛的出手,嵌住沙华的手臂。另一只手将吊坠按进沙华的手中。   东方晴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抓住了女人的手臂,紧紧的。嘴里不断的呐喊:不是她,不是她,是我,不是她。”   啪,一个声响过后,东方晴仪的手不知为何一点点松了下来,淡出了沙华的视线。   沙华跪在床边,慢慢靠近女人,手中的吊坠还因为力气的交互摇曳着,沙华用右手轻理女人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拍着女人单薄的后背,在沙华怀中,女人就像是一封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信件。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沙华呢喃着,安慰着眼前无力的女人。   女人把头靠进沙化的颈窝,一阵刺痛传来,沙华轻轻呻吟了一声,女人没有动,只是手臂如释重负般落下。   泪,坠落在乳白色的大理石板上,声音很轻脆,却让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不!”一个声音撕裂了沙华的理智,她只知道,那个声音,不是她的。 第二章 命定的选择与放弃 沙华低望怀中的女人,眼下的大理石地砖上正慢慢展开着一朵出放的曼珠沙华,渐渐蔓延。她轻轻搂搂住女人的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他心底的话送入女人的耳边。那一刻,她是相信相信永恒的,有永恒的记忆和留恋,但她只说了四个字:曼珠沙华。所有的秘密与坦白,都在这四个字之中溶化,消逝在某人的心海,尽管没有跳动的心脏,心海之中那份波澜依然会荡漾,泛出极美的涟漪。   沙华轻轻将女人平放在床上,就像她们初见时那样平静的样子。这个画面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   沙华缓缓站起身,抬起头环视四周,才发现这是一个只有一面小窗的卧室,简洁到只有一张床,但是会给人压抑的感觉,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走到窗前,曼珠沙华火红一片,就像火红的地毯,或许是多种感觉的交织,抑或是这片花海太过灿烂,沙华的眼睛竟然有一丝酸痛,刺痛渐渐扩散,让泪水不由得流了出来。她扬扬嘴角,低头用食指压住眼角,可是泪水一旦流出,就像宇宙洪荒般一发不可收拾,沙华极力想要控制住这汹涌的情绪,泪下的却越来越凶猛。   流泪的感觉有一丝畅快,更多的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沙华索性不再控制,任凭泪水在脸庞肆意蔓延。   “你哭够了没有?”冷一。   沙华匆匆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稳定了一下情绪,回头看着梦外那人犀利的眼神:“晴仪在哪?”声音里还带有哭过后的嘶哑。   “他很好,慕容夫人说过,要和他葬在一起。”没有意思的波澜,听不出任何情感的起伏。   “他?”沙华一脸的迷惑。   “湛陌,天朝会的当家人。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呢,你连他都没听说过吗。”玩味的语气。   “这里的事就依照妈妈的意思办吧,我要去看看晴仪。”说着,沙华回望了一眼母亲,推搡着冷一,想要走出这间让人不寒而栗的屋子。   “我已经给他注射了安定,他睡着了。”   “安定的依赖性这么强,你给他注射这个有没有为他想过?!!”沙华奋力推着冷一,却被他紧紧抓住了双臂。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沙华的愤怒竟然回归平静,因为她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已经被冰山覆盖,没有了存在的理由。冷一的眸子很干净,初看时会有浅显的错觉,在那一汪至清的深潭之下,是望不穿的悬念。   “你为她想过吗?她多久没有好好入睡了你知道吗?!”冷一的语气中有一种莫名的激动。突如其来,让人没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沙华后退了一步,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机械的重复着。   “你知道还要回来,你做你的优等生,她做他的事,你们只做朋友不行吗,为什么还要回来?”这话不是质问,沙华知道,这是责备。   “走出去尽头右边的房间。”冷一侧身一让,表明他的许可。   “谢谢。”沙华依然保持着他的彬彬有礼,即使是在现在。   甬道,又是这条连接了房间与房间的甬道,太过宽敞,太过明亮,太过颀长,让人总有一种走不到尽头的挫败感,当只身一人走在这条四面都是白色大理石的长道中,不论谁,都不会有安全感,安全感与自信无关,与处境无关,只与心境有关,而过长的寂寞,总会让人感到没落。   赤色的木门,诉说的自己所经历的岁月,诉说着曾经的兴衰荣辱,似乎是在警告每一个想要推开它的人:每一种秘密,都有其存在的可能,不要试图让自己知道的最多,了解最多秘密的人,必定是沉重的,因为,秘密毕竟不是真相,相反,它或许也是一种假象。   如想象中的不同,这扇木门尽管陈旧,却没有惨烈的呻吟声,它是那么的宁静,让人怀疑在它的身上,有檀木的精魂,否则,就无法解释喧嚣中的沉静存在的理由。   紫色,只有紫色。除了紫色,沙华什么也看不到,淡紫色的灯光下,层层叠叠的帷幕把床上的身躯显得有几分朦胧,不宜靠近。   帷幕上,稀疏的小朵紫藤花含苞待放,漫自纷垂,仿佛辉映着主人的兰心蕙质,虽不及曼珠沙华般张扬的骄傲,但也有几分失落的忧郁。稀稀落落的串成瀑布的每一朵浪花,低垂。   沙华自合上门之始就靠在门边,只是靠着,只是站着,只是凝望着睡容清减的晴仪,自顾自神游于太虚仙境的晴仪。   从容,是晴仪的姿态;安宁,是沙华的容态。两个18岁的女孩,从相识,相知,到此刻的面对,无不应验了命运的无常与眷恋,无不履行着轮回的承诺与守信。   不知道有多久了,沙华不知道,如果可以决定,她希望永远下去,这段时间一旦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有这一份情愫,再有这一种默契。   晴仪的每一次转身,每一个动作的变化,哪怕是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微笑,都会让沙化有一点紧张的忐忑。   啊,沙华轻声。因为她看到了一双空灵的眼神,像清澈的深潭。只是眸子,就已经把沙华定格在了那一瞬间无法自拔。   “我,对不起。”沙华尽量避免与晴仪的四目相对,谨慎的说,像是认错的小孩子。   晴仪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想要说什么的迹象,出了嘴角的诡异上扬的弧线,仿佛蜡像一样出现在沙华的眼前。   沙华就这样陪着晴仪沉默,沉默,沉默到死寂都出现,突然找到了晴仪视线的落点。   “不!”沙华失声呼喊,本能的把右手藏在身后,那一刹那,她知道了什么叫做幼稚,幼稚就是明知道无济于事,还会欺骗自己的感官。   晴仪微微缩紧了如画的纤眉,流露出小孩子一样戏谑的神色,沙华的渐渐平静的神经一下子又处于临界状态。   “你别这样,晴仪,你别这样,我们一起面对吧,好吗,让我们一起面对,不论多难?”这种话不应该是商量的语气,应该是坚定的,因为这代表一种承诺,但是承诺本是双方面的,被给与者为什么也会为难呢?   晴仪的镇定让沙华揪心,因为这种病态的镇定往往都是爆发的预兆,只是没有人能破解这个谜团。 第三章 命定的陌生与熟悉 “东方晴仪呢,她病了吗?”说话者回望身后的女孩默契的一笑,相同的弧度,相同的眼神,黑衣之下或者雍容或者清朗的气质只是年龄的杰作,显然她们是母女。   沙华望着女人身后的女孩,因为吃惊,脸上写满了慌张,下意识的摸索着衣角。   “很吃惊吗,还是用这种方式赚取同情?收起你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微微的怒气,很难想象是从眼前入蒸馏水般清纯女孩的口中说出来。   “我们走。”冷一抓住沙华的手,生生的把她拖出了人群。   为什么都要用拖的呢?沙华已经对这个动作产生了从心底里的厌恶感。   “你可以放开我了吧。”说这话时,沙华依然没有带上任何语气,仅仅几天,她似乎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   “她是你的同学,湛然,你不需要这么吃惊,她爸爸是湛陌,躺在那的那个人。”顺着指尖的方向,沙华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沙华恍恍惚惚的目光触及之处,都有一种衰败的惨淡,惨淡的苍白天空,厚厚的云团,却少有干净的轮廓。   沙华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陌生场景,陌生的人,陌生的语气,陌生的关系,一切的一切,有点让他招架不住。他所能做的,只是站在冷一身后,用旁观者的目光观察所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们,又怎么能让沙华真正置身事外呢?   “我想退出。”沙华低下头,看着脚下路旁滴血的娇艳,缓缓闭上了眼睛。   “退出?”冷一的话锋一转。“我想你保证,你如果现在消失,慕容家族的双鱼盟会在三天之内和你一起消失,永远不存在。”   “为什么?你会坐等别人的架空?冷一,这不像你的作风啊。”笨拙的激将法,连沙华自己都觉得笨拙。   “我的作风?你不要说你像了解东方晴仪一样了解我。”说话间优雅的如同绅士的礼让。   “我在这也不过是你的傀儡,存在与否对你有意义吗?”沙华的眼中泛起的波涛已经泄露了自己的无助。   “如果你没有它,我们绝对没有交集,但是它在你的脖子上,这就是命运的游戏。”说话间,那灵异的弧度再次荡漾在嘴角,像极了东方晴仪的神态。冷一的手在那青蓝色古法琉璃双鱼吊坠上面徘徊,随着角度的变换,散发着海洋深深地诱惑。   “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晴仪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也曾经说过,我是她唯一的朋友,可是现在,我竟然不费吹灰之力的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这样太残忍了,不,我不要这样。”几近哀求的语气,显得那么没有骨气,因为她的耳中又一次浮现出在学校时,他和东方晴仪坐同桌时,晴仪曾经拉着他的手,对她说过的话:“从小,妈妈就把我锁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让我出门,因为无聊,所以我才会三岁就学钢琴,我没有上过幼儿园,上小学时也从不参加学校里组织的课外活动,只有课间的时间,我才有机会和别人接触,可是我从来学不会讨好别人,我从小到大没有过一个朋友,只有你,沙华,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你能永远做我的朋友吗?”当时的沙华是自信的,如果她能够预知未来,她是万万不会拥有这样的自信的,“会,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不论以后我们身处何方,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嗯,一定的。”两个女孩子的笑声,曾经响彻在操场上空的苍穹,两个女孩子的笑脸,曾经照亮了整个苍穹。   冷一轻启薄唇,有一句话,想说却没有说出来。   “晴仪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你觉得他这个样子还有能力对抗湛然吗?”不知道这让沙华感受到的一点点温情是不是幻觉,或许只是一厢情愿呢?   “可是我在这里有能有什么用,你说得对,我天生只适合做学生,这里根本就不是我能呆的地方,在这里,我真的会疯掉,晴仪说的没有错,我一定会疯掉。”尽管沙华对自己说过要坚强,可是话一出口,已经无可避免的脆弱。   “还有我。”冷一出人意料的说着不是指责的玩味的话语,让沙华不由的一惊。   “我们一起,一样可以把双鱼盟做大。”冷一掰过沙华的肩,不再说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你最好打消离开这个念头,麻烦你自杀之前把吊坠亲手交给我。”那点温存只存在了一霎那,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望着冷一远去的背影,沙华竟然会有一种错觉,她甚至觉得冷一和东方晴仪之间竟然有些神似。   当沙华再一次踏上那白色大理石铸成的甬道时,在她的心里,或许已经承认了这命运的存在。今后的路,是喜,或是忧,都不再会有什么可以改变这种安排。   沙华在那檀木的房门前站了很久,静静地站着,却没有推开,她的身后,几十只眼睛有意无意地把目光都投向了这个瞬间,友好的或是不友好的,都无法左右她自己的意志。   沙华垂着双手,低下头,久久伫立。此时,或许没有人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亦或者在这个世界里,只要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想法,就已经足够了。   良久,沙华紧闭双目仰起头,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面颊,默契的滴落曼珠沙华,在那如火如荼的花瓣上流淌,流淌。   转身,走开,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是安静的,就像花事时的宁静,带有若即若离的羞涩的甜蜜。   推开自己的房门,沙华任泪水在一次汹涌而下,她蹲坐在房门前,缓缓依靠在那宽容的乳白色之中。   敲门声由强变弱,最后竟然有一些犹豫,沙华张开双眼,坐起身,倚在门板上,默默地感受着这温柔的震动,一声声,就像敲进她的心门,沙华匆匆抹了抹面颊上未干的泪水,泪水干了,泪痕还在,这是注定的。   沙华握紧门把手的时候,她的手在颤抖,或许因为她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咔,门锁被打开的瞬间,沙华再次落泪,那声音就像是花蕊被生生折断,毫无保留,无能为力。   沙华再次猛地扣上门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命定的伪装与真相 沙华打开门,门前已经空无一人,有些刺眼的空旷,让人伤心,在甬道的尽头,有一条长长的背影,只一瞬,便消失在转角处。乳白色的大理石,印着漆黑的影子,有一种太过明显的不协调。   沙华回头看窗外的明丽,她深深地呼吸了恬淡的新鲜空气,便跑向背影消失的方向。她已经决定不再欺骗自己,不再逃避。   “晴仪。”沙华迟疑了一下,瘦瘦的身形,在余晖的包裹下,有些蜷缩。   “小华。”宛如初生骄阳的灿烂,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不知何时多了点点苍白的感觉。   “我,对不起。”虽然沙华知道,这个时候,很多事已经无法挽回,却硬是生生挤出了这三个字。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的,我们是朋友,就应该互相理解,对不对?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晴仪说这句话时,沙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负罪感,尽管这句话曾经在她耳边响起过无数次。还记得上一次说,还是在学校里。   “晴仪。”沙华小心翼翼的说,轻轻的触了一下晴仪的手臂。   “嗯?”晴仪放下了手中快速滑动的笔,转过头,微笑着注视着沙华。   “怎么了?”默契的看出了沙华的为难。   “我们。”沙华狠狠的咬着下唇,抬起头,说出自己要说的话:“我们换位好不好?”   沙华看得出来,那时晴仪是愣住了,没错,在那一瞬间是愣住了,只不过被她自己轻描淡写的带过。   “嗯,好啊,什么时候?”这样干脆的同意,是沙华没有想到的。她觉得晴仪应该舍不得,应该说一些推托的话的,她理应这样,可是为什么连一句挽留也没有?如果晴仪挽留,沙华万万不会这样做,她会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当作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当作很多,唯独不是辜负。可是晴仪竟然没有,她竟然让沙华看不出任何一点不愉快,就像是纵容一样的宽容,反而让沙华为难,让沙华不知所措。   “对不起,谢谢你。”沙华挤出一丝微笑,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笑那么勉强,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眼神里,早已经写出的难过。   “我们是朋友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我能理解你。”一句理解说的如此轻松,却让人透不过气。此时的沙华已经不能理解自己的举动。   那天下午,她们就换了位,是沙华离开。“我来搬吧。”沙华准备移走横亘在两人之间长长的书立。   晴仪握住了沙华的两只手,然后把它们从书立上卸下来,没有一句话,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就这样,沙华静静地站到旁边,低着头,看着晴仪的每一个动作。晴仪利落的把沙华的所有东西搬到她的新座位上,末了,还笑盈盈的问她:沉吗,我帮你吧。   沙华在那一刻是那么狼狈,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书,一口气说了三遍“不用。”   走出教室时,天已经黑透了,教学楼上的钟表发出蓝色的夜光。从六楼到一楼,她们之间竟然无话,一路无话,只是那默契还在,或者说是习惯,每次走到窄窄的楼梯,晴仪还总是侧身让出位置让沙华先走。   “真的对不起。”沙华又一次说出了陌生人之间才会有的客套话。   “真的没关系。”晴仪摆摆手,那种手势有再见的意思。   ……   “我先走了。”晴仪没有任何上文,就这样一句话让沙华木木的站在空旷校门口。良久。   沙华轻轻的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将沙华搂入怀中,一种直入心脾的温暖正在蔓延。   沙华轻皱眉心,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紧紧靠着晴仪。   “姐。”沙华含泪。   晴仪滞了一下,把沙华搂的更紧,“没关系,没事的。”   晴仪轻轻的拍着沙华的后背,就像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小孩子。   余晖暗淡,却可也包容一切不寻常,因为很多在阳光下容不下的东西,可以在太阳落下地平线的一刹那被隐藏。   秘密,有时候大家都当作不知道时,也是一种形式的坦白。   秘密,一旦被撕开,就不再有美感,就像曼珠沙华的花瓣一样,惨烈。   沙华的脖颈上有什么东西在有律动的敲打,圆滑却刺骨,曼珠沙华再次承蒙着恩泽,被滋润着,盛开。   沙华伸手试图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古法琉璃吊坠,却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抓住,她微微低头,认出了背后的人,转过身,狠狠的给了那个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身后的人竟然没有躲闪,象铜像一样生生的接下来。   “小华!”晴仪惊呼,匆匆的放下沙华扬起的手,另一面,对着还站在那里的人呼喊:我求求你,你快走。   身后的人转身,走开,干净得竟然没有一丝什么拖沓。   “他是谁?”沙华看着那个人远去的方向。   “他十三岁就被捡回来,已经十年了,妈妈念在他和逝去的人的旧情,一直把他留在这里打理繁杂的事务,他这个人在双鱼盟有了一席之地,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不要去招惹他,我们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的人品并不坏。”   “可是他要架空你!你怎么还能相信他。”沙华不解。   “你听我的就对了,他真的是难得的好人。”   “好人?在这个地方,有谁能配得上好人这个称呼?”话一出口,沙华察觉了自己的冒失。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沙华低头,讨好似的伸手去牵晴仪的手。   晴仪低着头,紧紧咬着下唇,却一直没有说话。   她抬起头,同时,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抚着昏暗的光辉下依然明媚的吊坠说:“这个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能送人的东西,你知道吗?你不需要说对不起,说对不起的人也不应该是你。你明白吗?”   沙华模棱两可的点点头,她不懂这个小小的吊坠所代表的含义,她似乎懂得了一个人的心,自始至终没有改变的心。 第五章 命定的死局与逃离 "小华?"晴仪轻轻地说,"我们今晚去海边好不好?"   海边?你想看海吗?   海边的雾气很重,特别是盛夏的季节,总有一种驱散不尽的朦胧,远远的看去,总是有一种安全的错觉。走近海岸线,稠密的雾气竟然荡然无存,只留下黑色的海水和天空,远处的高楼上,射出着犀利的激光束,时明时暗,忽隐忽现,变幻着各种姿态和角度,轻轻地播撒在海平面上,又形成了淡淡的雾气,不再聚焦,而是稀疏的出现,引起人的幻觉。   "小华,有没有觉得很安心呢,在这里?"晴仪轻声的问,看着沙华睫毛上凝结的露珠,她轻轻地脱出两人紧握的手,,轻轻抚摸着沙华的睫毛,露珠顺时间便融化在晴仪的指尖,沿着指尖的纹路蔓延。   "足够了。"沙华轻吟,看着晴仪的眼睛,"我已经满足了。"   双鱼吊坠在激光的映照下焕发着诡异的灵光,让人无法正视,当激光直射吊坠的那一霎那,沙华的泪水滴下,恰恰滴落在鱼目之上,这本该完整的双鱼依靠在沙华的锁骨上,像是被人生生的摔成了两半,破碎的地方尖锐而刺目,纤细的划伤伤痕渗出若隐若现的血线。就像曼珠沙华的花瓣,就像被撕裂的花蕊。   又有一滴晶莹落下,冰凉的没有体温。   "姐?"沙华仰起头,抹去晴仪面颊上深深的泪痕。   "没关系,我们回去吧。"晴仪摸索着握住沙华低垂的左手,特别紧,勒得沙华生疼。   "姐,你怎么了."沙华并没有挣脱,只是静静的问。   "没有关系。"晴仪失去焦点的双眼依然泛着点点泪光,像水晶一样闪亮,照亮了整条石路。   "小心!"沙华一句话还未出口,晴仪已经毫无预兆的被低矮的大理石柱绊倒,倒下的瞬间,晴仪张开左手,那姿势如同即将滑翔进入天空的鸟儿轻盈,却狠狠地磕在石路之上,她的右手还被沙化紧紧地握在手中,就这样,头部毫无悬念的首先触地。   一声闷响,沙华倒下的地方已经殷红了一片,就像那里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   "姐!"沙华摇着晴仪无力的身体,就像那天一样无力。   晴仪的嘴角扯出一丝弧度,紧闭的双眼还有着路边青草的露珠,或许,那也是泪水?   "没关系。"晴仪轻启双唇,说出的却是一字一顿的气音。   沙华一下子慌了神,她的手在晴仪面前无助的摇晃,晴仪微微张开的双眼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姐,姐,你竟然看不见!"沙华慌张着歇斯底里的呼喊。晴仪就像一个熟睡的孩子,安稳的侧倚在沙华怀中,喃喃着自己的小秘密。   晴仪陷在宽厚的大床中,平静的让人不禁感受她的呼吸,象花事时的紫藤萝,琪花瑶草之中尽显生命的静态之美。   沙华守在晴仪床边,凝视着如沉睡般昏迷的姐姐,微微啜泣,却及时擦去处于眼角之上的泪水。黎明时间阳光的破出如同黄昏一样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便是浓烈的骄阳。   沙华起身,拉合晴仪房间的纱帘,宛然回绝了自然赐予的温暖。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那句刺耳的话,就像一把利刀,字字痛彻心底;"视网膜灼伤,失明。"   想着这句话,沙化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可笑,就像为失明的人掌一盏灯,再明亮,照耀的也不过是看得见人的心底,这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沙华自嘲的笑笑,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握住窗帘,稳稳的拉扯。她怕惊动了沉睡中的晴仪,她怕晴仪早一秒钟醒来面对无尽的黑暗。   "小华。"沙华就像被恶梦惊醒般颤抖了一下,她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微笑着回过头,即使她明白晴仪的处境,也会微笑,因为有人说过,当眼睛也微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快乐。她一定要快乐,要感染晴仪一起快乐。   "姐。"沙华明明是微笑着说这句话的,可是声音的颤抖还是存在着明显的紧张和忧郁。   "你来。"沙华朝着虚无的空气,做着僵硬的动作,招了招手,小孩子进入新的环境就是这样的。   沙华曾经有一丝迟疑,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沙华试着闭上眼睛,走向那几步之遥的大床,她还记得走到窗前的步数,一步,两步,她竟然被大理石的缝隙绊倒,本能让她睁开了眼睛,瞬间,她听到了泪水滴落地面的声音,很清脆。   沙华用手撑住身体,让自己不至于硬硬的摔倒在地面上,触地时指甲生生的刮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犀利的声音基金刺穿了两个人的鼓膜,两人同时轻皱眉尖。   “小华?”晴仪试着轻声问道。   “姐,是鞋的声音,我没事。”这句话沙华自己想来都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幽默感。   晴仪不再说什么,只是又一次对着暖暖的空气招手。   “你来,过来。”说着,拍了拍身边的床,就像是辞别的老人一样宽容沧桑,让人不忍拒绝。   “嗯。”沙华留意着自己的每一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像生怕惊动了晴仪一样。   沙华刚刚走进窗前,一只有力而枯槁的手就稳稳抓住了她的右手,平凉的刺骨,仿佛没有任何温度,沙华本能的试图缩回右手,却被抓的更紧。   “我想弹琴。”这不是请求,请求的话从来就不会从晴仪的口中说出,即使在面前的是命运,是自然力,晴仪也决不会低头,在她的字典里,请求这个词早已被决定代替。   沙华并没有说什么,同意或是否定,早已经不重要,她扶着晴仪摸索着走进斯坦威旁边,静静退到旁边。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单音响起,竟然是李斯特的《钟》!   沙华着实为晴仪屏住了呼吸,这首超级练习曲不要说看不到键盘,就是能看得到,也没有几人能够完整地弹下来。   沙华的眼神随着晴仪手指的挥动落在每一个黑键与白键之上,即使是单音,即使是回旋,即使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旋律,当速度达到眼睛都跟不上的境界,也会挑战着人的极限。   “阿。”沙华轻吟。旋律在那一瞬间,摇摇摆摆的停滞了一下,没有前兆,却实实在在的停下,不再前进。   下一秒,沙华是沉默的,因为她不知道能说什么用来安慰。晴仪是沉默的,只不过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因为她不知道,除了微笑,她还能做什么。   “姐。”沙华挤出的,是这样一个生硬的字。 第六章 命定的逼迫与妥协 出乎沙华的意料,晴仪竟然是微笑着仰起脸的,嘴角诡异的弧度迎着氤氲的阳光,显得朦胧。   “姐。”沙华失声。   “小华,你弹给我听,嗯?”晴仪猛地出手,因为失明,她扯住的只是沙华的衣角。下一秒,抓住的是沙华的手腕,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出乎沙华的意料。   “啊。”沙华倒吸一口气,奋力抽回右手。脱手的那一刹那,沙华手腕上那条细若发丝的白金手链掉落大理石的声音很轻,却刺痛了沙华的鼓膜。没有任何空隙,沙华的右臂又被晴仪攥紧,这一次比一开始更用力。   “我真的学不会,太难了。”沙华摇摇头,紧皱的眉峰不知是痛觉作祟还是怨恨自己练习时不够认真。   “你弹给我听。”晴仪挑起的眉尖象是小孩子无赖的神情,又像是一种警告,不要回绝的警告。   “姐,我真的不会,我学不会,姐,你别难为我了。”沙华略带哭腔的宛绝中有种祈求的神情。   “你弹给我听。”晴仪并没有与沙华对视,因此沙华并不知道现在的晴仪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这些话的。   “姐,我真的学不会,你别难为我了。”沙华不由自主地,竟然有一些害怕油然而生。   “我让你为难?”神经质的话一说出口,沙华分明看见了晴仪眼中惶恐的眼神,这分明是一种恐惧,的的确确的恐惧。   沙华的双肩被一双有力纤细的手紧紧握住,几近捏碎的力度让沙华觉得忐忑。   “姐,你怎么了?”沙华的眼神被晴仪深深地感染,通灵的眸子深不见底,微微的颤动与阳光的变换相缠绵,有一种莫测的灵异。   这时的晴仪是镇静的,镇静到自己都没有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失常。   晴仪缓缓地站起身,晴仪站起来时,比沙华高一些,有一点俯瞰的感觉,沙华心里顿时有一压抑的挫败感。   握住沙华双肩的手猛地发力,沙华就像是被风吹落的纸片,服帖的靠在檀木门板上。   一声闷响,沙华觉得自己的整个后背紧紧地贴在门上,没有一丝的空隙,门板上漂亮古朴的装饰图案优雅的隆起,恰恰垫在沙华的脊柱上。   沙华还没有回过神,清脆的开门声已经传来,沙华本能的转过头,门缝处,他能看得到一支长长的针管,尖锐的针头,以及因为用力,攥的略带青色的手。   沙华就像是触电一样,猛然后退,顺手锁上了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在这个房间里,只会有她和晴仪两个人,门外的那个人如果硬是闯了进来,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灰烬。   听到门被扣住的那一瞬间,沙华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对的人,对的地点,或许是对的时间,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机会。   沙华凝视着站在她面前,钢琴旁边,卧室中间的晴仪,尽管沙华此时闭上了双眼,她仍然能感觉得到晴仪的呼吸和心跳,她试着让自己和晴仪处于同一种境地,处在同一片黑暗之下,让她们拥有久违的默契,然后数着步子,放松地走过去。是的,她要自己没有任何负担的走过去,因为这样,晴仪才能没有负担。在沙华身上沉重的感觉由来已久,特别是与晴仪单独相处的时候,这种感觉会让她有窒息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晴仪的面前,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自信满满,沙华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不论是什么样的手,都要紧紧地抓住,绝对不会放手。   伸手,落空,当沙华的右手握住的是自己的掌心时,她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望与无助。沙华张开双臂,摸索晴仪的位置,她的手臂在颤抖,当手臂毫无顾及的落在床的横梁上,沙华突然明白了晴仪嘴角诡异的弧度,这是命运在人的面颊上的启示与人力的反驳共同交织的画面。   那个声音响起的一刹那,那股愤怒中略带发泄的力道再次让沙华急急得后退几步,重重地落在墙角。头狠狠的磕在墙壁上,沙华却感觉不到痛,相反,她却觉得有一些安全感存在。因为此时,沙华至少知道自己在哪里,即使是一个角落,她可以不用盲目的摸索,她可以不用慌张。   听不到晴仪的声音,哪怕是呼吸的声音。   “姐。”沙华低声问,就像告诉晴仪一个人的小秘密一样谨慎。   没有回音,就像是沙华闭上眼睛那一刻,她看到的晴仪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像蜡人一样的苍白无力。阳光是温暖的,是宽容的,她却觉得在晴仪身边的光芒有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戾气。   “姐。”这一个个的单音就像是迟暮的钟声般悠扬,在烈日之下有种不着边际的和谐。   许久,当一切似乎回归平静的时候,沙华微微睁开眼,让眼睛渐渐适应这刺眼的灿烂,即使是帘幕的阻挡,也遮不住张扬的外放,沙华还是被这透过窗帘的丝缕感动了,她决定接受,拥抱。   眼睛微微的刺痛过后,她发现晴仪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靠着墙的另一个角落,晴仪蜷缩着身体,抱着双膝,把头埋进怀里,似乎是睡着的样子。   走近些,沙华听到了晴仪嘤嘤的哭声,她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抱住晴仪的头,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吃疼得指尖,不知何时,指甲生生的断裂,泛出一丝血红。   晴仪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出乎沙华的意料,晴仪并没有流泪。低微的哭声牵动着嘴角的弧度,除了眼泪,不得不说晴仪的确在哭,她错乱的呼吸和紧闭微颤的眼睛,让人觉得很委屈。   沙华的心在隐隐作痛,如果说晴仪嘶喊时沙华觉得自己没有做错,那么这时,沙华知道自己真的伤害了别人的心。   面前的晴仪是如此的难过,可是为什么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呢?沙华不知道,也不敢猜,她怕自己想象的结果会成为真正的原因。   就这样僵持到沙华跪着的双膝承受不住大理石地面的寒气,晴仪已经没有力气再哭泣,或者说是没有力气控制濒临崩溃的情绪。沙华默默地摘下自己胸前的吊坠,戴在晴仪的胸前,没有什么语言作陪衬,整个过程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沙华站起身,走出房间,推开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晴仪,吊坠的光辉映着她漂亮的脸庞显得那么协调,是的,好东西会让人觉得幸福。在门口伫立的冷一看见房门的开启竟然有些失神。   “你进去把她扶到床上吧,她累了。”说完,沙华依靠在房间外的墙壁上,慢慢滑落下去。 第七章 命定的僵持与转机 沙华靠着平坦踏实的墙壁,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   冷一侧身走出房间,低头看见了蜷缩在墙壁前的沙华,无语,转身扣上门锁,静静站在沙华旁边。   沙华并没有察觉身边的人,只是静静靠着,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和理智都已经回来了。她站起身,左转,想甬道的一端尽头走去。冷一并没有问,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在台阶的顶端,沙华突然停住着脚步,冷一也适可而止的与沙华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停下。   “冷一。”沙华没有回头,眼下一大片火红的曼珠沙华不知疲倦的盛开,就像被撕裂般惨烈,没有叶子的陪衬,花朵寂寞的绽放,竟然没有一丝的留恋,一丝的忧郁,一丝的为难。   “我要做那个人。”沙华深吸一口纯净的氧气,深深地说。   “你终于想通了。”难掩的喜色流露出来。沙华并没有回头看冷一的表情。   “我要姐姐看得见曼珠沙华,明天,明天她必须看得见。”沙华回头,眼里噙着沉甸甸的泪水,却没有让它流出来。沙华看不清冷一的表情,她也不想看,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心意。   “你。”冷一并没有多说,留下的背影很仓促。   沙华微笑着看着冷一的背影远去,她曾经看见过太多人的背影,上学的时候,每天放学走在宽阔的路上,她最喜欢的,就是前方的人远去的背影,尽管匆忙,尽管疲惫,有的甚至在夜色中显得凄凉,芸芸众生,没有谁的背影与谁的相同。面对面的时候,总有太多东西想要掩饰,需要伪装,可是灵魂的重量确是毫无顾忌的落在背影之上,19克,敢问这世界上生命不能承受的极限,似乎只有这19克可以回答。   黄昏总是转瞬即逝的,每个人都不能逃避,必须面对黑夜的压迫与照料。   这里的黑夜,似乎总是那么不完全,清丽刺眼的夜灯总是会照亮眼前的每一个角落,逼人眼目的璀璨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冷一推开房门,看似紧扣的房门经过轻轻的推搡竟然毫无悬念的打开。   沙华在发亮的窗边凝坐,面前的雪利酒焕发着不可一世的光芒,淡黄色液体,却不庸俗,晶莹得容不得一切,墨绿色的标签上精致到每个字都是完美的标准,一如身边的人,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我已经找到了,你省省吧。”对于这样的景色,冷一看得多也看得够了。他不能再忍受着没有原因的沉默与无边的凝望。   说完,冷一干净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沙华起身,紧跟了几步,在冷一并没有走远的时候,叫住了他。   “你陪她一起去,拜托了。”沙华并没有低下头,因为她想证明自己的直觉,想给自己一个安心。   “还有,请你以后好好待她。”沙华已经不想也不敢提起东方晴仪的名字,在她心里,她的同桌,她的朋友,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已经是她心里不可逾越的禁地,不能触碰的伤口。   三年前,沙华从父亲的日记中无意间看到的这个名字,那时的沙华心中有一丝窃喜,她曾经以为,她与晴仪的友谊是上天注定的,她曾经以为,上天友谊让她们相遇,然后作一辈子的亲人,她曾经以为,她一直苦苦寻觅的那仅存的一点点属于她的感情她已经找到,她曾经以为,有一种缘分可以不顾及人力的反对,她曾经以为很多事,到头来的证明是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切都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的谎言,经不起推敲,经不起磨练,经不起怀疑,经不起犹豫,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这个,能不能留住你?”玩味的语气,与周边的一切和沙华的心境太不一样,甚至是格格不入的。   幽蓝色的光芒迷惑着,魅惑着,诱惑着不经意一瞥的目光。   看得出神,沙化猛然的抽回自己的思绪,他能干觉得到自己心里的刺痛。   “这个不是我的。”沙华故作的淡定有点喜剧色彩。就像是想要玩具却说不喜欢的倔强小孩子。   “这个当然不是你的,你不觉得这个跟你的那个鱼尾的方向正好相反?”   冷一不再说什么,将手伸向沙华的颈后。   “我不要!”沙华说的是那么坚决,那一刻,她的心已经被生生撕裂,不论怎么挣扎,还是逃脱不了命运这张大手的舞弄。   “告诉你,这是你的命。”冷一就像是一个审判者,宣布着无期徒刑的命运,与生命的距离一样长,就是永恒。   “不!”沙华竭力挣脱着这双有力的大手,她竭力的呼喊,肆无忌惮的哭泣。   “这是命!别动。”冷一的语气让沙华觉得心寒,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没有任何置疑。   “我不要!”沙华死死盯住冷一的双眸,那足以燃烧了整个灵魂的目光却被生生的退了回来,因为她看到的比冰山还要冷。   冷一并没有过激的举动,他放下双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水晶的盒子,按进沙化手中。   “这是什么?”沙华还没有平静下来,带着紧迫的呼吸问道。   “你自己看。”冷一不动声色的说着。   沙华颤抖着手,打开黑色的盒子,盒子打开的一瞬间,熟悉的颜色越入眼底。   一粒粒晶莹的小颗粒就像是隆起的沙漠,细腻而尖锐,沙华把手伸进这碎石之中,脱手时,便有了红色的血丝出现在手指之上。   “这是我的那个?”沙华含泪问道,竟然有一丝颤动。   “对,它不知怎么的摔到了地上。”冷一一顿,“链子断了。”   沙华缓缓地合上盖子,抬头看着冷一。   “说实话吧。”这种语气象极了冷一,坚定地容不得隐瞒。   冷一叹了一口气,手里拿着一个同样是黑色的精灵。   “用这个,子弹穿过,它就成了这个样子,本想把它留住就可以,没想到落地时竟然全部随掉,真的搞不清楚它是用什么做的,这么通灵性。”冷一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很短的几秒,便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一模一样。   “姐姐呢?”沙华问,情绪并没有过多的起伏,在这里,喜或悲都是要不得的。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章 你能明白吗? “你说呢?”冷一的玩味中有明显的挑衅。眸子迎着深邃的夜幕让人看不清,微微的颤动,睫毛完美的弧线有着娇媚的错觉。   沙华清冷的看着冷一通透的面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使得自己有多么的绝望和牵动。可是她知道,有情就会有牵挂,有牵挂就会有弱点,在这样的世界,是不允许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有弱点的,这样的弱点会成为致命的伤,或许更严重些,让她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既然她的命在你的手上,就轻便吧。”沙华干净的莞尔,与身后的曼珠沙华相辉映,甚至比那用鲜血绽放的花海更加耀眼。   “你想她死?”冷一不甘示弱,一步步地紧逼。   沙华无奈的耸耸肩,微笑着说“如果我说不呢?”她的心在哭,可是她却不能流泪,至少现在不能。   “呵呵,你终于表态了,这可以算是一种妥协吗?”冷一低下身,她能够感觉到沉沉的呼吸。   “你到底想怎么样?”沙华犀利的眼神,足以把天空洞穿,因为她不在乎什么,除了她的姐姐。   “我只想把双鱼盟做大,仅此而已。”冷一的表情如故。   沙华转身进入苍茫的夜色之中,深夜的天空出奇的清明,即使是氤氲白雾也使干净的,沙华喜欢这种不带有伪装的景色,即使没有让人魂牵梦绕的华丽,她还是对这景色情有独钟,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过了今夜,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和自然亲近。   沙华辗转难眠,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浮现着曾经的故事,有人说,人只有放得下过去,才能走得更远,她又怎么会不懂的这样的道理,背负的越多,每一步迈出的也会越沉重,她不想成为沉重的人,因为她没有沉重的理由。他有什么资格沉重?没有什么坎坷的经历,没有拮据的生活,没有漂泊的过去,更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可是她真的高兴不起来,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让她展颜。   沙华紧紧地搂着自己的枕头,这样,他才会感觉到一点点难得的安全感,现在,眼前的一切,会变成烟消云散的过眼烟云,会变成不堪一击的玻璃碎片,会变成她不想看到的局面吗?她不知道,不想知道,没有勇气知道。   迈着谨慎的脚步,她走近姐姐的门前,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犹豫,她轻推房门,檀木的房门有着特有的厚实感。直觉告诉她姐姐活着,活得很好,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不知道除了直觉,还能相信什么?   她想象过无数种可能,有无数种她们再次相见的情形,可是唯独这一种,被她遗忘。   淡紫色的帘幕之下,幽怨的银白色月光亮晶晶的挥洒,东方晴仪面对着这如幕的月光,抱膝坐在床上,微微的低头,微微的呼吸,沙化能口感觉得到。   晴仪黑色瘦弱的背影,就像是海边等待归期的老人,让她想起了海边一直流传的石老人的传说。老人在无尽的等待遇一日日的绝望中成为了远行的人唯一的路标,经过几个世纪的风华,虽然已经看不出棱角,没有了形状,却依然被人们敬称为老人,每一个即将出海的人,都会回头望望守望的老人,给自己一份安心,重温自己心底的那一份牵挂。   为什么夜里的盛夏之夜连虫叫都没有呢?是不是连没有思维没有意识的生物都不愿意呆在这里?   沙华走近晴仪,她不是轻轻的,她决定不再放轻脚步,因为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已经过够。   走过的一路,她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晴仪这将是姐姐最后一夜的漆黑之夜,将是姐姐最后一夜的无眠之夜。这里太不适合暗夜,即使是闭上眼睛,也会有白昼的感觉。沙华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见不得天日的世界,竟然会有这么明亮的夜晚,竟然有人彻夜无眠。   “姐,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说完这话,沙华竟然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样的语气,比预想的要自然温暖的太多了。   晴仪转过身,嫣然的微笑着说:“好啊,你过来陪陪我。”   沙华抱着自己的枕头,赤脚走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因为怕冷,它的每一步都走的有些跳跃。沙华不好意思的抬头朝晴仪笑一笑,无意中想起姐姐已经看不见,不免又有意思的尴尬。   “你怎么又不穿鞋阿,地上多冷!”晴仪无意的责怪让沙华惊奇。   “没事的。”沙华一跃跳上了床,让晴仪有一点措手不及,晴仪摸索着被散落在周围的薄毯,一下子裹住了沙华。   “冷不冷?”晴仪温馨的笑容让沙华竟然失神,很久以来,为自己嘘寒问暖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她告诉自己,要善待自己,要心疼自己,她从不可怜自己,因为可怜自己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很矫情。   “不冷。”沙华拽了拽身上的毯子,一边搭在了晴仪更加单薄的身上。   这时的两人真的像极了相濡以沫共渡难关的亲人,至亲的人,从来没有过的亲昵,这一个全部涌来,让两个人都沉浸在亲情里无法自拔,也不想走开,如果幸福就是共同用一张薄毯,那么幸福似乎来得太过容易,她们又太不幸了。   沙华用尽自己所有的词汇描述着眼前的一切,面前的风景,是妈妈的最爱,作为她的女儿,竟然在最后的那一刹那才看得到,生生相错。   晴仪的睫毛渐渐低下,却还是善解人意的点着头,回应着沙华有些混乱的表述,沙华的手安稳的埋在姐姐的手中,姐姐的手很凉,就像是秋夜的露水般不可一世的凉,沙华一直不停的摩挲着姐姐的双手,却无济于事。   沙华依然用自己最大的热情与温暖描绘着姐姐从出生就了解的世界,她用自己的眼光,用自己的角度,用自己的方式描述着这一切,她并没有想要撤换姐姐的记忆,只是觉得这样做会让人安心。   沙华低头看看靠在自己肩头的姐姐,姐姐的眼睛已经完全合上,她的心愿已了,沙华轻轻的扶住晴仪的头颈,想要让她以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入睡,不料晴仪却清醒地说:“小华,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一定要依我。”   沙华被惊了一下,还是故作平静的说:“你说。”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九章 你说呢? “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东方晴仪说的这些让沙华有点疑惑。   “嗯。”沙华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对,不知道东方晴仪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的眼睛,你别费心了。”东方晴仪说的困难,沙华听得更是受不了,越听越觉得像是外人,越听越觉得像是应酬,曾经沙华多么努力大费周章才拥有的那一点点温情,全部毁于这一句费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沙华有些怒气,怒气来源于被人背叛的感觉。   “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东方晴仪说的轻描淡写,就像是说别人的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这话沙华自己听来,也有些别扭,就像是居高临下的对一个无助的小女子最后的一点怜悯。   全变了,两个人全变了,气氛全变了,所有的场景都已经是物是人非,所有的感情都已经不再,现在的两人,就像是萍水相逢的有缘人,或是分道扬镳的朋友,有着最近最远的距离,她们的心离得那么近,她们的话却相隔异方。   “没有,我没有苦衷,一直以来,是我让你过得不快乐,走错每一步的人是我,是我的错,我的错。”说着,东方晴仪竟然在微微的啜泣,渐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起先就像是高原反应,她的手死死的抓住薄毯,几乎要把它揉成团。东方晴仪极力使自己变得平静,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可是她的感官和身体已经脱离了意识的支配。   东方晴仪用尽全力深吸一口气,可是这个动作确是那样的奢侈,发出的声音就像是绝望的猎物在生命最后一刻的质问,泪水早已爬满了她的面颊,她在颤抖,不停的发抖,她的整个身体已经蜷缩在大床的一角,她的左手深深的抓住床梁,整个那床就像是摇篮一样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晴仪就像是躲避着危险的小孩子,可是危机就像是无孔不入的空气折磨着她,让她无法自拔,无路可逃,不可避免的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东方晴仪的一系列举动让沙华措手不及,沙华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现在却抖得像一只受寒的小猫一样的姐姐,却不知道应在怎么做才能让姐姐好过些。她的心一急,眼睛就湿了。   “姐,你怎么了?”沙华想要上前安慰一下抖动的姐姐,不料却被晴仪一把推开:“别碰我!”   晴仪的声音里面全是悲哀,全是无奈,全是不可救药的难过,全是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绝望。紧皱的眉峰是那样的深沉,紧闭的双眼是那样的坚决,嘴角已经被牙齿咬破,即使是这样,让人发狂的呻吟声还是没有减弱,甚至愈演愈烈。晴仪是善解人意的,沙华从才不怀疑这一点。   沙华后退了一步,喃喃的说:“好,我不碰你,你躺下来吧,这样会不会很难受,很辛苦。”沙华这样说着,其实已经不需要回答,晴仪得每一个动作分明是在讲述着她的故事,诉说着她的苦衷,一切已经让她苦不堪言了。   晴仪艰难的点点头,望着旁边一脸惊慌的妹妹,还是勉强的扯动着嘴角,重新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泪水垂直落下,滴落在她晶莹的睡衣上,碎裂成花,坠落的声音很好听,很动听,却比矛刺入胸口的声音更让人难受。   沙华匆匆的抽了几张柔滑的纸巾,想要为颤抖到无法自控的姐姐抹去额上的细汗,她只能这样做,只能做这些。   沙华的手触碰到晴仪的一刹那,晴仪就像是触电一样的刺痛蔓延全身,那一刹那,她真的希望如果可以没有痛苦的死去,她会毫不犹豫地走向地狱。   “不!”晴仪的呼喊就像是求救,挤出的这一句话那么尖锐,甚至带有撕心裂肺的嘶哑。   沙华的手停住了,因为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词语。   “毒品!姐姐,是不是冷一给你注射了毒品!”虽然沙华没有亲眼见过毒瘾复发的人的情形,可是这样的折磨与之前反常的平静让她明白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晴仪痛苦的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痛苦的呻吟一声比一声更加急迫。   沙华红了眼,她紧紧握住姐姐因为难受而攥紧的右手,素白的手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瘦弱的胳膊上布满触目惊心的针孔,密密麻麻,显然已经注射过很久了,沙华觉得自己真的很疼,感同身受这句话今天在她的身上真的应验了,她已经别无选择,已经走投无路了。   沙华暖着姐姐枯木一样的双手,听着人只有到极限时才能发出的呻吟,闭上眼睛,让自己不至于失控,她大声地在心里一边遍的练习着呼喊,最终终于脱口而出:“冷一,你给我滚出来!”这声音是犀利的,刺耳的,尖锐地,绝望的,却真的是自己的心声。那一刻,她自己也哭了,她没有想到,不对的人,在不对的路上,竟然会走得如此艰难。   沙华本想脱出被晴仪紧握的双手,即使是用力一拽,却丝毫未动,晴仪僵硬的身体就像是提线的木偶吱嘎作响,沙化那时才发现现在的晴仪已经有了出乎正常的力气,平常总觉得她太瘦,可是现在,显得瘦弱的已经是自己。   沙华看着堵在门前却不向前的冷一,“你还不快点!这样会出事的!”   “是出人命,这样是会死人的。”冷一并没有为两个可怜到几近病态的人和几句乞求的话心软,或许现在他连自己的决定都没有把握。   冷一站在床边,冷冷的听着呻吟和呼喊,整个屋子都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仓皇失措,面目全非了。只有人是冷静的,冷一自始至终就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这一切,久久的哀求无效之后,沙华已经不再做无谓的乞讨,她的脑中不断回忆着点点滴滴,思考着解决困境的办法。即时有时过度的冷静会让人非常痛苦,即时的理智会让人感觉到更多的绝望,沙华还是义无反顾,因为有些东西,她不想失去,她一定要留住。   “你所有的要求,我都回答应,也请你快一点。”沙华站起身,即使双手还被姐姐攥得生疼。书包网 www.bookbao.com 第十章 其实,冷一他,也很为难 “如果我说你们永远不要再见面呢。”冷一优雅此时已经让沙华产生了一种心底里反感,在看似商量却为命令的语句中,是一种不可置疑的霸道。   “给我一晚的时间。”沙华不知道自己的要求能否被满足,当一个人完全丧失优势的时候,她没有权利提出任何要求,这一点,沙华很明白,但是她还是和冷一做着最后的周旋,因为这一晚,似乎对她来说很重要,不仅仅是告别的重要。   沙华讨厌告别,即使是永别,也绝对不会说些意味深重缠缠绵绵的话,她讨厌这样的时刻,更何况,当她与晴仪独处的时候,她们很少用语言交流的。沙华还记得,上学的时候,每个星期六的中午,她都会和晴仪一起去校外吃午饭,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们竟然像陌生人一样的一路无话,并排走,却隔出一人的距离。所以她们曾经传过无数张纸条,这是她们那个年龄的女生诉说的特别方式。很多话,很多秘密并不是说出来,而是写出来的,所以有的时候,沙华都会问自己,是不是她们至多也只能成为笔友呢?是不是沙华与晴仪的名字,只能出现在她们各自的日记里。“我们可不可以不这样?”沙华还记得晴仪曾经这样对自己说。那日的阳光在海边独有空气的笼罩之下显得很模糊,模糊的轮廓,就像是视线中晴仪的脸,苍白的阳光,就像是从对面的人的脸庞上折射出来的,晴仪的身形在背景的衬托之下竟然是如此的和谐,默契到相同的色调,相同的姿态,就连海上氤氲升起的一点点雾气都缠绵在她的身旁。晴仪笑着说,仿佛整个天边都开阔起来,可是为什么沙华仍觉得为难?为什么她们独处的时光永远是那样的尴尬,还是她们之间已经失去了语言的意义?“没有啦。”沙华耸耸肩,莞尔。这样的回答是多么的不协调,这样的表情是多么的生硬,沙华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除了每次抬起头,眼神离开书本的一刹那寻找熟悉的背影,除了走进教室的一瞬间寻找熟悉的发髻,她还能做什么呢?沙华自己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太过熟悉才让她们为难,还是她们之间本来就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将她们隔去宇宙洪荒。   微微散开的涟漪,轻轻流淌的微波,冷一的眼中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景色,波涛汹涌往往不是龙卷风的前兆,看似不经意的波动,才是风雨的序曲。   冷一微微的点点头,身后的人走出了偌大的卧室,只剩下手持注射器的人。   沙华默默地看着这个人职业的做完所有的动作,没有说一句话。   静得可怕,就像是窒息的世界,没有一丝生机。沙华的眼睛里积蓄着这个生命的感动与冷漠。   嗒。   面前的人在那一瞬间停滞了动作,只是那一秒,下一秒,便恢复了往常。   沙华莞尔,眼睛里已经是干涩的,真真切切的干涩,甚至有一些刺痛。   “这是她第七次昏迷。”那人的语气好像冷一,没有轻重,听不出语气,像是命运的审判不容置疑。   沙华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思考这句话的用意。   “恩。”沙华默然。她的视线一直紧紧地缠绕在晴仪渐渐平和的脸色上,直到完全安然。   沙华抬起头,与那人四目相对,沙华的眼中是水,是平静的海面,是平滑到不留痕迹的荡漾。那人眼中是泉,是一望无底深不可测的内敛。   “阿。”沙华听到自己的单音,顿住了。   此时面前的人正在摆放手中的医疗器具,听到这个单音,他的手也停滞了一下,动作就像是尴尬的剪贴画一样重新开始。   “阿。”还是一个单音,沙华的心深深的纠结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纠结到一种不知名的程度。   为什么?为什么她想说出的是一句话,发出的却是一个单音?为什么她的大脑明明是清醒的,却会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看着眼前的人有条不紊的动作,沙华宁愿欺骗自己他没有听到自己发出的幼稚的单音,沙华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或许是我太累了。沙华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却没有准备再一次说什么。沙华故作镇静的后退,退到靠椅边上,让自己狠狠的落在僵硬的椅子上。   她忐忑,她不安,她难过。   她清醒的剖析着自己内心每一个微小的变化,生生的打开自己内心那扇尘封已久的窗户,尽管会掉落灰烬,尽管会受到风吹雨打,她还是决定让自己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内心。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因为她无所求,她一直觉得无欲无求的人就能够没有弱点,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幼稚的可笑。无所求?她自己不是贪生怕死的吗?她不是一样需要晴仪好好的活着?或许“好好的”现在看来已经不肯能了,那就苟且活着吧,苟且这个词是沙华一直以来不屑一顾的,可是如此现实。悲壮,美丽早已不属于这里的人,她们也没有理由和勇气去追求,因为她们都是注定绝望的人,命运注定让她们绝望。   处理完手中的工作,沙华眼前的人没有说什么,依然平静的回头,平静的走到靠椅旁边,平静的坐在沙华右面。善解人意的平静,让沙华紧绷的心弦暂时得以缓和,沙华是感激他的。话又说回来,即使感激,又能怎么样呢?除了感激,沙华还能怎么报答他?   “其实,冷一他,也很为难。”那人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小男孩一样的羞涩,犹豫,与眼前的样子太不一样,冰冷到窒息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温暖的语气,使沙华没有想到的。   “冷一真的不是有意为难你,他真的很为难。”重复的话语,表明他想要传递的信息。温暖到有些炙热的语气,瞬间可以融化沙华心中的禁锢,不是那禁锢不够坚定,而是这种语气,这种呼吸,是沙华渴望了期盼了幻想了太久的。   听到冷一的名字,沙华不由得颤抖,她抵触,她恐惧,她厌倦与这个名字纠缠在一起。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沙华一遍遍的重复着心里的话。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一章 我走了 “别说了!”沙华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嘶喊,仅仅是觉得,因为她的心是这样想的。   沙华愣住了,很久,很久。   因为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是耳朵背叛了自己,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   “你怎么了?”沙华听到了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暖暖的,直入心底。   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是陌生人,却让沙华这样的相信着,依赖着,因为一句话而产生的相信,是不是注定了脆弱到不堪一击?可是沙华依然倔强的相信,固执的相信,执拗到欺骗自己强大的理智,欺骗自己敏锐的直觉。是错误,是误会,尽管沙华的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这样说。   沙华慌张的摇摇头,慌张到自己都没有了主意。   失语?沙华对自己进行了彻底的自我剖析后得出的结论。   “你,说不出话?”面前的人小心翼翼的问,避开了尖锐的学术词汇。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沙华连续的问着自己,一急,便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紧张,不安,多疑,和莫名其妙挥之不去的惆怅。   左手用力的拧着右手,右手紧紧的攥着,青色剔透的血管清晰可见。   身边的人,稳稳的起身。   姐姐,你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害怕,如果我见不到你,怎么能证明在我心里的那一点默契不是我的幻觉?如果我见不到你,谁可以做你的眼睛?如果冷一来到你的身边,你该用怎样感官面对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你不让我治你的眼睛,我怎么能够让你独自一人在这里?怎么办?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相信冷一,可是我怎么能够相信,我害怕,真的害怕,我害怕所有,所有,这的所有。   眼中的暗涌经受不住情感的变化还是化成了泪水,毫无悬念的落在琉璃之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是古时沙漏,不动声色。   沙华起身,跪在晴仪的床前,自己是如此的狼狈,如此的无助,所有的情节都是残忍,所有的话语都让她不信任。相反的,晴仪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容,从容,自始至终就是她的标志,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品质,除非经历过跌宕起伏的洗礼,很多稳重是经不起时间的推敲的。均匀的鼻息,给人凝冻错觉的睫毛,轻轻闭合的双唇,白皙细腻的双手交织在胸前。一切的一切,有一些假象的美丽,恍惚的幸福。   沙华轻轻的握住了晴仪的右手,她们的手都是这么凉,用什么取暖呢?   夜色不动声色的慢慢降临,面对漫漫长夜,很多时候,人会产生一种焦虑的感觉,这是人类祖祖辈辈遗传下来的感情,和所有优秀的品质一起遗传下来,甚至比那些为人称道的优秀品质更让彻底的遗传下来,焦虑是真切的,真切到会让人慌张,会让人恐惧,会让人难过。   难过又怎样?恐惧又怎样?慌张又怎样?没有一个夜是明亮的,就像很多主观无法改变的事实,有些残忍,可是破晓的喜悦会让人忘记暗夜的苍凉。   破晓?破晓对于人来说其实是一种奖赏,就像每一个明天都是一种恩赐。在无边的长夜,总是会有东西无影无踪,总是会有东西消失不见,即使是自己最真爱的又怎样?不一样会被掠夺,悄悄地掠夺?   此时的沙华是满足的,因为除了满足,沙华再也找不出任何一种情绪,任何一种她有能力拥有的情绪,其他的太奢侈了。   此夜晴仪睡得安然,沙华看的也安然,甚至这时,沙华从心底里感谢这里彻夜不休的灯光,因为这明媚到有些刺眼的灯光,沙华才足以记得姐姐的面庞,沙华只是想看得清楚一些,整整一夜,一夜的凝望,一夜的沉寂,她甚至忘了全世界,是的,她忘了,忘了那个可怕的承诺,忘了所有的尴尬与为难难。   晨曦,是可爱的,看到它的人都回不自主地庆幸,庆幸来之不易的光明与温暖,不求回报的温暖。   沙华用力的记住,记住每分每秒,记住每一个细节。   阳光笼罩下来的时候,会有安心的感觉,特别的安全感。   这也是一种离别的方式吗?暖暖的阳光下,甚至连阳光都有一些羞涩,我们就要离别?我已经等不到你向我告别,好在我们并不是各奔东西,只是我的离开,对不对?姐姐,我走了,我要走了,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在见面了,姐姐,再见。   沙华缓缓地起身,刺痛从腿上传来,跪了一夜,连腿都会麻木,更何况那个最默契的地方呢?   险些摔倒,不过还好,沙华紧紧地抓住了床沿,没有让自己彻底的摔下去。   她定了定神,弯下腰为晴仪轻轻的掖了被角,将她压在身下的头发轻轻的放在肩上,最后看着姐姐作别。   清脆的声音传来,门房打开的声音很好听。   沙华抬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和煦的阳光,突然想起了有人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抬起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回头的时候不经意撇过卧室的一角,熟悉而温暖的人,站在那里,让沙华不由得战栗了一下,莞尔。   沙华张张嘴,蓦然想起了昨晚的事,决定变换一个方式问候,她微微的颔首,面颊上的莞尔变成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灿烂,沙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逼真。   那人也回礼,轻启双唇,脚步声那破了两人的和谐。冷一漠然的走进来,面颊上瞬间又戴上了自己的招牌,沙华的厌恶也在这一秒油然而生,沙华低下头,看着洁白光滑到有些恍惚的大理石地面,努力躲开逼人的犀利。   “怎么?是不是很不舍呢?呵呵,你怎么不回头看看你亲爱的姐姐会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沙华竟然觉得这句话中带有浓浓的愤怒。   沙华依旧是低着头,看着地面,没有任何回应。   “嗯?”冷一扶起沙华的脸,一刹那,竟然有些失神。   长长的睫毛上负担着残忍的重量,偶尔的短短的一根有些俏皮的上扬,湿润的睫毛在朝阳的衬托下显得有些通透,恍然隔世。   沙华依旧没有说话,一样的动作,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   “只要你开口求我,我就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既然是妥协的话,为什么还有这样重的戾气?   冷一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让沙华有些疼痛。一只手横亘在冷一与沙华面前,抓住了冷一渐渐用力的手臂。冷一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力道,与那人僵持着。   眼中的晶莹终于背叛了自己,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熟悉到即使闭上眼睛,她依然知道从什么方向传来,谁的声音。   “小华。”犹豫不像是她的风格阿,何况是试探性的犹豫。   沙华侧脸甩开冷一的手,夺门走出了这过于喧嚣的空间。   甬道,好长,好长,那个声音,好轻,好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二章 我送你回去吧 沙华看到了苍白的阳光,奇怪,明明的暖暖的包裹在身上,为什么这样的苍凉,刺眼?沙华恍恍惚惚的走着,走在甬道上,就像是在时空隧道上一样的虚无,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头脑中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去哪里,能去哪里,或许一切都应该听从安排,她只想走出去,走出甬道,走出这个地方。无意间撞到了冰冷的侧墙,沙华笑着告诉自己,累了就走不了直线的毛病又犯了。只要累了,沙华在路上就会跌跌撞撞。   到了,沙华样样嘴角,前面就是台阶,下了台阶,就可以回家了,被阳光照得刺眼,沙华缓缓地闭上眼睛,让自己适应这自然造化的赠礼。   她觉得自己在发抖,她觉得很冷,她觉得头脑中嗡嗡作响,但是她还有意识,她想起了爸爸曾经说过的话:当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蹲下来,坐到地上。她知道自己已经在摇摇晃晃,可是她什么了做不了,她觉得害怕,她害怕自己就这样摔下去,害怕磕到头。   她闭上眼索性不再挣扎,她在等待所谓的超自然力命运的安排,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坦然,因为她骗过了自己,骗过了自己就会觉得轻松,她笑,轻松的笑,轻松,就是没有任何的顾虑,没有任何的强迫。   嘶。沙华长长的抽了一口气,好疼。为什么快乐总是那么短暂呢,笑容为什么也会被撕裂?沙华终于放心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摔下去了,再痛也应该不过如此了吧,还好,意识还在,沙华还是微笑的。   “小华!”沙华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很乱,很响,很杂。她觉得有人抱起了自己,一遍遍的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她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抬起了左手,却触到了自己的额头,哦,额头上湿了一片,连额前的碎发也被湿成一缕。   “嘘,别说话,别说话。”沙华喃喃自语,同样轻的听不到声音。身边的人很善解人意,他安慰似的轻拍沙华的背,静静的等待着沙华一点点恢复体力,就像等待流星雨的出现,那样平静。   沙华抓着自己的手臂,一层细密的汗珠,晶莹,光滑。用力呼吸,用力呼吸着。   “好点了吗?”声音款款的传来,就像是炎炎夏日里一泓奔涌而出的清泉,沁人心脾。   沙华点点头,突然发现自己被身边的人紧紧拥入怀中,她下意识的匆忙站起身,把身边的人甩到地上。   “对不起!”沙华鞠躬,想要抱歉得说,话未出口,就因为起的太猛,还没有站稳,便觉得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扶住沙华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再是拥抱,却可以让沙华毫无顾忌的依靠。   良久,等到脊背都觉得暖和的时候,沙华慢慢的抬起头,看着身边的人的眼睛,默默地说了声谢谢,如果说沙华不再乎自己的失声,那一定是假话。睫毛上还有泪水和汗水,被那人紧紧抓住的手臂上,还有青青的印痕,却像装饰一样的和谐。   “我送你回去吧。”那人开口。   回去?去哪?这里是她的家吗?她的家又在哪里?沙华不知道早已经不知道了。两年前,当沙华推开家门,看到一个雕花的木盒子摆在方几上,一张字条在旁边,字条上写着“这是你的父亲”的时候,沙华就已经无家可归了。家是什么?对于沙华来说,家是爸爸和自己,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会又怎么样的处境,她从没想过,早晨没有爸爸做早餐的声音陪伴,自己应该怎样的睁开双眼。可是当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人,真的失去了父爱的时候,沙华还是接受了,平静的接受了,不安由来已久,安分的只是沙华知道了结局,知道了注定。所以沙华是平静的,因为那被自己想过无数次的离别没有出现,只是一张字条,六个字,便成为了永别。沙华没有嘶喊,没有质问,因为注定没有回答的问题会让人绝望,所以她选择沉默,她需要用眼睛看,用眼睛找到答案,找到心问得答案。   “我没有爸爸了。”沙华就像是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自顾自的说道。“我爸爸已经死了,湛天被人害死了!”用手语说这句话,沙华和身边的人都愣住了。沙华从来不知道自己曾经为了帮助残疾人才学的手语现在竟然成为了自己的本能,多么讽刺的笑话,曾经的善良竟然在现在救了自己,成为自己与外界沟通的方式,沙华是不是应该感谢自己呢?感谢自己曾经的善良,感谢上天恩赐的玩笑。那人也愣住了,他想不到几天前唯唯诺诺,单纯脆弱的沙华竟然已经知道了父亲死亡的真相。被害死的?她是怎么知道的?当年冷一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阿。   沉默了片刻,当那人恢复平静的时候,沙华早已经从容的看过了那人脸上有过的所有表情,或许还是身边的更惊讶一些吧,沙华暗暗的想,这样猜测别人的心思已经成为了一种程序,对待每个人的程序。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沙华莞尔,流利的打出了一句漂亮的手语。   “魏凉。”那人回应,一时间换作沙华惊讶身边的人竟然也会打漂亮的手语,而且是如此恰如其分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魏凉想要说什么,却被沙华的一句话狠狠的堵了回去。   “你认识我爸爸?”沙华不动声色的问,有一点急切,却能让人听出旁观的感觉。   魏凉的思维停滞了一下,该怎么说?说自己是湛教授的学生?说自己和湛教授一起研制了注射在晴仪体内的毒品?还是说自己是冷一的死党,因为冷一一心要除掉湛天所以才接近湛教授?   犹豫间,魏凉说了一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我送你出去吧,走出城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三章 为什么不能用阳光来疗伤? “不必了,我需要一个人静静。”沙华淡淡的打着手语,没有任何的情绪。说完,便转身走向屋后一片曼珠沙华的花海,留下了一个孤独苍白的身影在台阶之下,伫立,凝望,叹息,摇头,疼惜,莞尔,消失在宏伟的建筑中。浓烈的阳光下赋予了一切生物以生机,包括绝望,在阳光的照顾下,绝望会变得强大,强大到让人无处可躲。   蔓延的花海很善解人意的包容着沙华的一切情绪,包括她由来已久的难过。有人说,曼珠沙华的花瓣并不是绽放的,而是被人生生撕裂的,就像是一颗掉落人间瞬间摔碎的泪滴,否则无法解释不完美的边缘和完美的灿烂。   或许前方有一万种可能,有一万条路,有一万个信念与希望,可是沙华却已经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下去。姐姐,冷一,还有那个刚刚认识的魏凉,都让沙华觉得很累,她的心真的很累。   她好想坐下来歇一歇,放肆的沉浸在着带毒的方向之中,即使下一秒会无法自拔,她也甘愿这样堕落下去。可是理智告诉她绝对不可以停下来,浓浓花海身后是无数双不友好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都有足够的力量和理由穿透她的灵魂,因为她的存在,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合理。   迷茫之间,沙华竟然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城堡的出口,或许是心情使然,盲目的时候,竟然走到了自己的心最想要去的地方。沙华对自己莞尔,该不该走出去?自己真的很想走出去的对不对?沙华抚着自己的心,对自己说:别任性,就算出去,也走不远的,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老老实实的回去吧。怎么会没有挣扎,挣扎到沙华已经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一个我,和另一个我的对话,都是自己,怎么可能取舍呢?   很久了,至少沙华觉得已经很久了,艳阳已经不可救药的挂在天空的最高处,不可一世的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可是那么痛,心那里那么痛,为什么不能用阳光来疗伤?   沙华对自己点点头,回头的瞬间看到了死静的面庞,沙华猛地抽了一口气,很久没有回过神,原来灵魂出窍可以用吓的,吓得灵魂出窍?多么可笑。   冷-一-。话在嘴边又咽下,她记得,自己已经失语。   沙华就这样木木的与冷一四目相对,不惊慌,不忐忑,还是第一次。   冷一缓缓地举起手中的东西,远远的递给沙华,不强迫,不张扬,还是第一次。   “诊断书”三个字刺眼,沙华觉得自己真的很想闭上眼,强迫自己把所有大大小小的字都看完,看了很多遍,才从容的抬起头,款款的在旁边附带的纸上写:在用强之前,能不能让我去试试?姐姐说过,她觉得自己这样很好,她不想复明。这里一定有她的理由吧,让我再和她说说看吧,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次就好了。很显然,冷一已经知道了沙华失声的事实,可是沙华真的不知道,一个看不见的人和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到底应该怎么交流呢。   沙华把纸与审判了晴仪命运的诊断书交回冷一手上,不知道为什么,冷一的手竟然在发抖,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怒气,紧抿的嘴角暴露了主人的克制,沙华有点害怕,不知道这无名的愤怒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愤怒会不会变成一场全然大波。   可是冷一还是镇静的看完了沙华的提议,对沙华说:好,就给你一次机会,记住,你以后永远不许和我谈什么姐姐,这里只有东方晴仪。   虽然一头雾水,沙华还是庆幸自己的成功。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姐姐一辈子的生活在永夜之中,虽然不知道姐姐失明的原因,她总是带着负罪感,总是觉得一切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问题在于如何与姐姐沟通呢?沙华想到了一个人。   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沙华相信上天是眷顾自己的,她感谢暗夜中的光明,循着这一束光明的可能,沙华找到了绝望中的希望。   看到前面素白的身影,沙华开心的笑了,沙华张张口,想叫住前面的人,可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失声,她决定走上前去。应该说是用跑得吧,走近魏凉,沙华猛地抓住了魏凉的衣角,想和她开个玩笑。四目相对的时候,沙华分明看到了对方的恐惧。   恐惧?恐惧。魏凉向后退了一大步,险些摔倒。沙华看着魏凉手足无措:跑来时明明故意放重了脚步,为什么他没有听到呢,刚才自己的力道并不大,为什么还会把他吓成那样?   看着沙华的尴尬,魏凉挤出了一丝笑容,浅浅的,但很温暖。小华?   慕容沙华惊讶于对方喊出的竟然竟然是自己的乳名,只有父亲和姐姐才说的出口的乳名。不过真的很贴心,沙华也愿意听这个名字,这个声音。   等魏凉平静下来,沙华和她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花海的尽头,海的一岸。   这里是一片净土,巡夜的灯光不再刺眼闪烁,只是紧紧地包容。   沙华把自己想请魏凉当翻译的请求告诉了他,本以为碍于冷一的情面,魏凉会断然拒绝,没想到魏凉仅仅是一愣,还是答应了,沙华拥有了一种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开心,快乐。   小华?魏凉经过犹豫,还是想要告诉沙华,可是当一个人的负担被放下,或是愿望被满足的时候,就会突然觉得累。此时的沙华已经明显的有了睡意,只是请打精神,等待睡觉时分的来临。   并肩坐在岸边,沙华卸下所有的包袱,所有的伪装,她只是自己,只想做自己,如此而已。   能听我说一个故事吗?魏凉试探性的寻问着,她很为难。   旁边的人没有声音,魏凉只当是默许,他想要开口,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开头。   一声闷响,魏凉吓了一跳,沙华的头毫无征兆的靠过来,搭在魏凉瘦瘦尖锐的肩膀上,睡着了。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在睡着的时候才是最可爱的,魏凉看着沙华恬静的睡容,浅浅的笑了。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