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兰卡囧事 1.兰卡囧事 这是一家叫兰卡的酒吧,坐落在本城最负盛名的红灯区内。 “酒……给我酒!再来一杯!” 吧台旁,一个身形姣好的美貌女子正不停的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威士忌。一头火红的秀发披落在背后,大大的波浪型卷发随着她的动作带出无限风情,修长的美腿在裙下若隐若现,引得本就心坏不轨的各色男人们蠢蠢欲动。 面无表情的酒保目带警告地扫视了一遍整个酒吧,又倒了一杯威士忌递出。不,他绝不是良心突然发现,这位小姐的确很美——而他只不想明早醒来,在社会新闻栏看见什么有关他的酒吧的刑事报道,那会很麻烦,而且会影响正常的生意,老板会因此而扣他工钱的,所以,他只是警告那些开始发情的野兽别给他找麻烦,至少,别在他的酒吧里。耸耸肩,他只是个卖酒的。 三个气质各异,但都同样令人过目难忘的男人们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天生的焦点,如果是附近的新人的话,用不了多久一定是头牌。酒保快速的在心底暗自评估,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不管他有意无意,在某些方面,都培养出了极其敏锐的眼光。 在门口略略停顿了片刻,三人在吧台旁的一个小圆桌旁落座。距离出口和掩体的最佳位置。酒保心中一凌,瞬间捕捉到了三人选择这位置的理由。这三人在进门的瞬间就判断出了最佳距离。只有另一种客人,才会下意识的做出这样的选择。 酒保一丝不苟的把用过的杯子洗净擦干,放回杯架,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三人的动向,心里有些焦躁。老板没有关照过今天会有生意上门,这三个是偶然路过,还是来找碴的。 什么?你问这酒吧到底是干什么的? 唔……忘了介绍了吗? 咳,那么请允许本人,酒保,为你介绍本城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猎人分会的情报贩卖点——兰卡酒吧。 咳,我说那位女士,请把鸡蛋和西红柿放下来,本人偏好熟食;那位先生,也请你把手里的折凳放下来,这是酒吧的公物,损坏了要照价赔偿的。 总之,不管你信不信,这里真的是猎人分会的某个据点之一,如果你有幸参观过297届猎人试验的烧烤店入口,就该相信即使是坐落在红灯区内,一间作为情报贩卖点的□□酒吧,真的,真的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而且事实上,这里现在坐着的大部分顾客都是普通人——有下班后来寻觅点小刺激的中年上班族,有看中某个奢侈品但零花钱不够用来援助交际的女学生,有一身名牌帅气得犹如金龟子其实却是MB的年轻男孩,哦,当然,偶尔也会有这样失恋了来买醉的白领女丽人。 “我说,你老年痴呆了吗?老娘的酒呢?!”已经喝的差不多的红发女子,脾气火爆的拍着桌子责问。 “女士,刚才点的酒已经被您喝光了。”酒保很耐心的解释说:“需要再来一杯吗?”和喝醉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你越是试图和他讲理,他就越不讲理。所以,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好了,直到彻底喝趴下,也就不闹了。这是身为一个酒保在酒吧工作多年的经验之谈。 “再来一杯!老娘不差钱!”酒精的作用下,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全无形象可言的继续豪气的拍着桌子。 “该死的臭男人,有钱有势了不起吗?为了钱连自己都卖吗?为了往上爬就能抛弃我吗?”半醉的女子一边骂,一边更起劲的拍桌子。两颊的红晕不知更多的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怒气。 酒保一边倒着酒,一边心疼的看着吧台。那是芬兰木的我知道很结实不需要小姐你这么用力的验证啊。 “您的威士忌。” 接过酒杯,仰头一口灌下。酒保咂舌的看着女子拍下几张大钞摇摇晃晃的起身。摇着头心说终于喝够了啊,正暗自庆幸终于能摆脱掉一个麻烦,却听见她最后大着舌头含混的说:“老娘也有钱,老娘今天也要买个男人。”说着一个踉跄,靠撑住吧台旁小圆桌的双手,才勉强保持住平衡。 哦,不!酒保在心中抱头惨呼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朝电话挪了过去。老板!快回来救火啊啊啊。 醉眼朦胧的女人用力的瞪大双眼,很无礼的把散坐在小圆桌旁的三位男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一一打量了够。 “还满意您所看到的吗?”额头上包着绷带的黑发男子斯文有礼的发问。 “唔……还不错。”半醉的女人傻傻答腔。 “那么,可以离开了吗?”黑发男子挑眉继续问。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绝对是一时昏了头才会一个人都不带的来这个鬼地方跟西索见面,虽然有伊路米做保,西索也不可能为了和他打一场而同时惹上旅团和揍敌客家。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只想早点定下决斗的时间和地点,好脱身离去。而在此之前,先要把这个醉醺醺的女人打发走。 没错,靠在桌边邪笑着到处放电的正是追着心爱的果实们四处跑的西索,而面无表情坐姿端正的毫无疑问是暗杀世家的长子伊路米•揍敌客,剩下的另一个,脑门上包绷带的,自然是幻影旅团的团长——蜘蛛头库洛洛•鲁西鲁。 女人打开钱包,翻出一张信用卡气势十足的拍到桌子上:“你们,今晚谁跟我出台?” ……………………………我是一只乌鸦安静飞过的分割线…………………………… 一阵相当诡异的静谧之后,西索更为诡异的笑声打破了环绕在小圆桌周围的沉默。 “妮可•拉德维奇。”西索拈起桌上的信用卡,念出反面的签名。 “妮可小姐,想点我们出台?”西索正色问道。不等妮可回答,转头倒向一旁的伊路米,伏在他的肩膀上笑得直抽抽:“小伊,我实在忍不住了,哦呵呵呵~” 伊路米不满的甩下肩头的份量,不明白这人又在抽什么风。 库洛洛沉默的看着趴在桌上继续狂笑的西索,一言不发。 “小一?那你是小零?老娘虽然不歧视gay,但对受也没有兴趣呢。”妮可摇摇头,惋惜的对西索说。嗯,排除掉一个。 接收到妮可话中深意的西索,瞬间石化在桌子上。难道他……看起来很受吗?呜,伤自尊了…… 对上西索被击倒的眼神,库洛洛轻咳了一声,试图把这扭曲到失控的局面挽回到正事上来:“妮可小姐,我想你误会了。” 妮可霍的回过头:“你闭嘴!老娘最讨厌你这种虚伪的斯文败类,白□□冠禽兽,晚上禽兽不如。啊呸,集卑鄙无耻下流无能之大乘者,就是你这样的典型。真是看到就心烦。”哼,谁让他跟那个甩了她往上爬的人渣是同一型的,被迁怒也是活该。 “小姐,你喝醉了。”库洛洛淡然的说,眼中波澜不兴意味不明。好像那个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人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就你了,跟我走。”妮可气势十足的指向伊路米。 西索狂笑不已,他还没遇见过在他面前自称老娘的女人,没见过谁敢指着旅团团长的鼻子骂得如此淋漓尽致而且没有立刻被干掉,更加没见过会对揍敌客家的长子拍下一张信用卡说今晚点你出台的女人。真是有意思,可惜是个没有念力的普通人,否则一定是个值得好好培养的果子呢。 “我们家小伊可是很贵的哟~”没错,这个财迷的收费绝对是该死的贵,他一年的进帐十之八九都转手掉进了伊路米的口袋。西索眼珠转了转,难得有这么有趣的事,他怎么能放过这么个能好好作弄伊路米的机会。坏心眼的西索赶在伊路米开口之前开始推波助澜。 最后妮可将信用卡拍给西索,拉着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伊路米,和笑眯眯的西索愉快的挥手道别后,进了附近的某家爱情Hotel。 说是Hotel,其实主要客源都是周边的特殊行业者。老板娘见怪不怪的用一种极度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柜台前等着开房的一对男女。长得都不错呢,不过都眼生的很,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出来做的,要是男的话,以后倒是可以考虑去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看够了没有!”一头红发的女人不耐烦的瞪了她俩眼,看起来就很火爆,终于一拍桌子,怒喝了出来。 啧,急什么,有这么饥渴吗?老板娘鄙夷想,慢腾腾的摘下挂在墙上的一排钥匙中的其中一把,扔在了柜台上。 女人一把抓过钥匙,拖着黑色长发的男子,朝电梯冲过去。 妮可一直把伊路米拖进房间,拖到床前,推了半天就是推不倒,才拽住伊路米的领口,咬牙切齿的说:“喂!你可是收了钱的,要赖账么?有没有职业道德啊!” 伊路米默默无语的看着凑到眼前的奇怪女人,莫名其妙拍给西索一堆信用卡,莫名其妙的把他拖来Hotel,莫名其妙的说他没有职业道德,太过分了,想他伊路米自出道以来诚实守信,信誉良好,从来没有收到过顾客的投诉——当然想赖账胡搅蛮缠的不算,那些不道德的雇主都被他亲自干掉了。这个女人居然敢指责他没有职业道德,这是绝对是赤果果的侮辱。 伊路米皱眉抓住开始扒他衣服的爪子,这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当然是脱衣服上床!难道老娘花那么多钱包下你一晚上纯聊天么。嚯,老娘是醉了,可没傻!”妮可徒劳的挣扎着,想从禁锢住她双手的铁钳中解放出来。 纯洁的杀手,艰难的理解了目前的状况——西索把他给卖了,卖给这个女人一晚上,任务是做点床上运动。 这混蛋明明是说雇他做和库洛洛一战的见证人。而且只约了三个小时。结果一个小时还没到就被他给卖掉了整晚!明天记得找他收违约金,嗯。有点火大的杀手决定用金钱好好安抚自己被欺骗的伤害。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 “放手啦!你这个没信誉没职业道德的家伙。不做就退钱滚蛋,老娘还不信就她能买到男人!呜呜呜,凭什么就非她不可,不就是比我多几个臭钱嘛……呜呜呜……”妮可终于放弃挣扎,呜咽着靠在杀手先生的胸口放声痛哭。 伊路米松开捏得发红的两只小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静静的站着,任凭胸前放肆大哭的女子,努力糟踏着他的衣服,还不时的用连蚊子都拍不死的小拳头在他心口捶打几下。 自从奇犽三岁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人曾抱着他哭过了。 出手扶住哭累了靠在他胸口睡着的妮可。苦着的小脸上,明显能看出刚才涕泪纵横的痕迹。再看看自己胸前一塌糊涂的衬衣,伊路米皱眉抱起迷迷糊糊的女人,朝浴室走去。 唔,既然现在没办法把信用卡还给她,而他也不想破坏自己良好的信誉纪录,显而易见的,只剩下完成任务一途。很好,看来当初他认为毫无意义的□□教程偶尔还是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伊路米轻手轻脚的抱着妮可跨进浴缸。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从没有顾客给过他差评——当然那些喜欢赖账的,被清理掉的坏客户要刨去不算。 这次也不会例外。 ………………………………这里是不纯洁的分割线……………………………… 兰卡的酒保看着尚在冒烟的酒吧残骸,欲哭无泪,他这是得罪谁了?老板一定会扣光他的工资的,呜呜…… ------------ 2 特别课 2.特别课 上午的阳光透过Hotel的窗户,安静地照在地板上,房间里还留有□□过后某种特殊的气味。妮可犹在酣睡,不着寸缕的后背□□在空气中,完美的S形曲线蜿蜒起伏向下延伸,却被一条白色的床单遮住了最为引人遐思的部位。 纤长的睫毛煽动了几下,睡美人慢慢张开双眼。 “咝……”妮可痛苦的抱着头□□了一声,“该死的。”她用力揉搓太阳穴,想要抑制住脑子里突如其来敲打,手臂牵动背部的肌肉,带起全身的酸痛感觉。哦……她昨晚是被大象踩过了吗? 唔,昨晚…… 记忆渐渐回笼,妮可漂亮的大眼睛越睁越大,揉着太阳穴的手指慢了下来,直到彻底停住。 “哦……天哪……”妮可□□着扯起床单蒙住双眼,把头埋进枕头下,想把自己闷死算了。奋力的捶床:“不!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怎么可能会喝的烂醉如泥,在酒吧撒酒疯,最后居然还花钱买了个男人…… 妮可脸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那个男人,她居然真的跟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做了!?Hmmmm……虽然就某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片断和尚未完全消退的酸软感觉而言,他的技巧实在是好到让人脸红——嗨!这不是重点—— 妮可拍打着自己着火的脸颊,深呼吸了两下。冷静,冷静下来,现在可不是发春的时候。重点,重点是——迟到了!!她该死的上班迟到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触电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裹着床单跌跌撞撞的冲进浴室。昨天那件真丝的连衣裙皱巴巴的团成一团扔在浴室的地板上,散发着刺鼻的酒味。 真tmd见鬼。妮可在心里骂了一句,退回到房间,以目光搜寻着什么。小巧的手包很醒目的搁在床头柜上。她松了口气,取过手包,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翻出了两张看上去很精致的卡片。 “解放。”她对着卡片轻念。 卡片消失,一套整洁的OL通勤裙装凭空出现在手中。 妮可动作迅速的套上衣物,整理好自己,冲出门去。 重重合上的门板后,凌乱的床单彰显着不久前曾发生过的故事,如同任何一家爱情Hotel每天都会发生的那么平常,看不出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妮可喘着粗气冲进了巴托齐亚共和国财务司的大门。唔,是的,她是巴托齐亚共和国财务司的税官,简单来说,就是一枚负责收税的小公务员。 “妮可•拉德维奇!”一阵意料之中的咆哮扑面而来。“你以为现在几点钟了,嗯?不要以为我没有权限开除你就不把我的警告当回事!年终考勤不合格,照样能让你滚蛋!” 妮可闭着眼睛摒住呼吸,忍过第一轮唾沫星子乱飞的洗礼,这才翻着白眼说:“得了,汉斯,我知道你不会那么残忍的。昨天你也在场,当然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还不能让你容忍我今天一个小小的迟到吗?” 汉斯挺着略微有些中年发福的肚子,扒扒他那稀薄的金发,恶狠狠的继续吼叫:“不能扣光你这个月的奖金算是你走运,事实上,不用再为你这种下属操心,一定能少掉不少头发。到了新部门识相点,给我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做人。”说完停顿了片刻,降低音量小声嘀咕说:“那种臭男人为他伤心一个晚上就够了,给我好好打起精神来。”声音小的只有她和自己才能听到。 妮可感激的瞧了汉斯两眼,这个看起来面目阴郁脾气暴躁的大叔,其实是个嘴硬心肠软的好好先生。不过,等等……新部门?她吃惊的瞪住自己的顶头上司,等着他的解释。 汉斯无奈的回视她,叹了口气,递过去一份文件。 她迫不及待的拆开:“调职令?”咬着下唇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整张纸,“究竟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汉斯耸耸肩,“具体原因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从今天起你就不归我管了,以后好自为之吧。” “可特别课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听说过财务司还有这个部门。” “我也没听过,报到地点文件上有。总之,你得在今天下班之前完成报到,如果你还不想换工作的话。”汉斯拍拍她的肩膀说,“保重,小妮可。” 妮可捧着一个摞一个的纸箱,困难的朝电梯走去。箱子里装着的是她刚刚整理出来的私人物品,调职令随意的搁在最上头的纸箱里。 一只指甲上镶着亮闪闪的水钻的芊芊玉手,毫不客气的拿起调职令。轻柔却饱含恶意的嗓音跟她的主人一样的令人讨厌:“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一课的大红人妮可小姐啊。怎么,终于被踢出税务一课了吗?” 妮可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是你捣的鬼吧?艾玛!” 艾玛得意的手一扬,夹在指间的调职令飘忽着落回纸箱,咯咯笑着说:“祝你在新部门工作愉快啊,当然……前提是你有命待下去的话……” 妮可扬起脖子,骄傲的回击:“承你吉言,我会好好保重的。倒是你,还是多花点心思看好新到手的未婚夫才好。” 艾玛黑下脸,嘶声威胁道:“你这个贱货给我离福姆斯远点,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否则,我会让你彻底滚出财务司的!” 妮可冷笑着说:“就算你老爸是财务司的副司长,也还管不了人事院的差事。” “那咱们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 俩人冷哼着错身而过。 妮可踏进电梯,掏出调职令内附着的验证卡,在闪着红光的识别器上刷了一下。 半晌,显示层数的数字停在了28上,电梯门叮的一声自动打开。可是28层不是设备层吗?妮可吃惊的看着那个数字,忐忑不安的走出了电梯。 正对着电梯的一间小办公室,开着的门里能看到一个灰发圆脸的年轻人,正把脚翘在桌上看报纸。 妮可迟疑的走过去:“请问……特别课怎么走?那个……我今天刚调职过来,然后电梯就停在这层……我知道这是设备层,不过如果你听过特别课,能不能给我指个路?” 圆脸的年轻人放下报纸,热切的目光盯得妮可直发毛:“啊,你就是新来的吗太好了是个美女呢真难得虽然让霍克那小子赌赢了很不爽不过如果是小姐你的话还是很值得的对了我是吉米•卡拉叫我吉米就可以了。” 一连串气都不换的欢迎辞加自我介绍,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扫得妮可头昏脑涨的,半天想不起来该说什么好。 “呃……你好,吉米。我是妮可,妮可•拉德维奇。那个……这里就是特别课吗?我该找谁报到?” 吉米笑着说:“你好,妮可。”伸手按下一个隐秘的按钮。办公室里侧的整面墙壁嘎扎嘎扎的缓缓升起,露出宽敞到可以称得上恢宏的超大空间的办公大厅。 “欢迎加入特别课。”吉米带着骄傲的表情,挥动手臂,向张大嘴巴的妮可介绍她的新部门。 妮可震惊的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切,感觉有点像在做梦。 “你得先向课长诺•尼古拉斯先生报到,需要我领你去吗?”吉米问。 妮可啪的合上嘴巴,尴尬的对吉米笑笑:“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吉米领着妮可穿过整个大厅,身后伪装成墙壁的入口自动降下。最后停在一个挂着课长室的办公室门外。 “这些我先帮你拿着吧。”吉米笑着比划了一下她手里一直捧着纸箱。 妮可再次尴尬的对吉米道谢后,把箱子递了过去。捡出最上层的调职令捏在手里,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吉米用嘴型对着妮可无声的说:“我就不进去了。” 妮可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锐利的目光,x射线一般的把她从头到脚的透射了一遍。 “妮可•拉德维奇向您报道,先生。”她上前一步,递上手里的文书。趁着对方审阅调职令的空当,妮可仔细打量了一番日后的顶头上司。四五十岁的年纪,五官寻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也称不上难看。腰背挺直,银灰色的西服下,偾起的肌肉结实的跟铁砣一样,看上去不像office里的文职人员,反倒更像……呃,打手?! 妮可被自己不靠谱的想象囧住了,连他致上的欢迎词都没听见,只抓住了自我介绍的最后几句。不过也没什么好细听的,说来说去不都是那些个老一套么,虚得很!妮可心想。 “欢迎你的加入,妮可小姐,暂时先委屈你在我负责的一组适应一段时间吧。毕竟特别课……的确有很多特别之处。”靠向椅背的姿态明确的暗示着谈话的结束。 妮可很识趣的欠了个身:“今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了,尼古拉斯先生。” 尼古拉斯微微颔首,矜持地看着被指派给他的新人退出办公室,才厌恶的促起了眉头。一个没有丝毫战斗力的女人,居然也被扔进了特别课,他是处理黑道事务的税务官员,不是照料这些把特别课当作升职捷径的世家子弟的保姆。 妮可背靠在合上的办公室门外,松了口气。不是她太过敏感,只是那充满了压迫感的气势实在没法让她产生什么受欢迎的错觉。事实上,几乎可以断定的是,里头那位不喜欢她。不过任妮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着,她一个小小的新进职员究竟是怎么得罪上这位初次见面的顶头上司的。算了,想不出就不想。妮可耸耸肩,即使这位老大不喜欢她,最起码也没有刻意刁难的举动。现在需要她操心的事情里,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吉米抱着纸箱站在一个短发女孩的办公桌旁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逗得女孩合不拢嘴。见妮可出来,兴高采烈的挥着手喊:“嗨~这儿呢!” “我来为两位美女介绍一下吧。”吉米放下手里的东西,淘气地冲着妮可眨眨眼,比了比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妮可的年轻女孩:“我们的特别课之花——可爱的薇薇安小姐,三组的。我有告诉过你我也是三组的吗?” “至于这位大美女,”吉米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动作夸张的摆出正式的介绍手势,说:“新调入咱们特别课的妮可小姐。对了课长给你分组了吗?” 妮可微笑着和薇薇安打过招呼,才继续回答吉米的问题:“尼古拉斯先生说先让我在一组适应一段时间,能接着麻烦你领我过去吗?” 吉米爽快的答应下来:“当然没问题。” “就是这里了。”吉米推开门。 妮可疑惑的看着吉米:“这里?”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办公室,至少和之前那个恢宏的办公大厅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当然,她绝不是因为这间办公室的装修不够豪华,空间不够气派而质疑吉米是否带错了路,或是故意在捉弄她。毕竟门上清清楚楚的特别课一组的铭牌在那挂着。 只是,这个特别课一组的办公室里,为什么除了站在门口她和吉米之外,连一个会喘气的都没有?! 特别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秘部门? “啊哈,别那么奇怪,课里本来就很少有规规矩矩打卡上班的,何况还是一组,特别中的特别。”吉米见怪不怪的打着哈哈。 妮可满腹疑问的找了个空着的座位放下东西,心里盘桓了两遍,还是按捺不住的问了出来:“尼古拉斯先生有提到过一句,特别课的确有不少特别之处。”她苦笑了一下:“不过,我可没想到有这么的……嗯……不同凡响……事实上,我在今天之前对特别课根本就闻所未闻,关于以后的工作内容也一无所知,或许我应该去问组里的同事。”妮可无奈的耸耸肩,“不过他们大概今天都没空……哦,天哪……我究竟被调到了什么样地方啊?”她捂着脸痛苦的□□了一声,崩溃地趴到了桌子上。宿醉的后遗症加上一连串的惊吓和刺激之下,再粗壮的神经也终于到了承受不住的地步。 吉米眼带笑意的看着明显被刺激得不轻的新同事,基本上每个新调来的人员都会来上这么一遭,这也是他们这些资深人员的日常消遣之一。不过,今天的这位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他也不好欺负的太过分,否则那帮虎视眈眈的小子们可不会放过他的。 “特别课是财务司负责处理和黑道有关的税务问题的特别部门。”吉米轻咳了一声,开始对妮可进行相关的普及,“你应该知道和其他国家相比,有很多……咳,不那么光明的行业,在我国都是合法的。既然是合法的商业行为就必须纳税。由于这些行业的特殊,征税工作也变得具有相当危险性。因此,才会在前任司长的建议下开设了特别课,选择有部分特殊能力的工作人员负责这部分的征税工作。这就是特别课的诞生。”吉米停了一小会儿,用来观察妮可是否听进去了他的说明。 妮可一脸呆滞。这是谁的恶作剧吧?还是她昨晚喝醉了还没睡醒?要不怎么会发生这种……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离奇剧情?特别课?黑道?开什么玩笑?她一个平素安分守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税官,怎么会和这么危险的事情扯上关系?不,这一定是在做梦! 妮可重重的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吃痛的揉着脑门,龇牙咧嘴,痛苦又清醒的意识到,这是真的,调职令是真的,特别课也是真的,这不是在做梦。 吉米暗自窃笑地欣赏着妮可有些滑稽的举动,嘴上倒是不停的继续进行着解说的工作:“不同的组别负责不同的业务范围,举例来说,我所在的三组负责的是黑道的军火生意,四组负责黑市拍卖,而一组是最不同也最为特殊的,”吉米顿了顿,换上极为认真的口吻强调:“不管你之前担任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只要你是巴托齐亚共和国的公民,或者说,只要你踏上过巴托齐亚共和国的土地,就该听说过揍敌客的名字。”他紧紧的注视着妮可的双眼,一字一句的揭晓:“课长亲自带领的第一小组,负责的正是揍敌客家族。” 如果说之前关于特别课的介绍刺激到了妮可的话,那么此时关于揍敌客的解说则可以称之为致命一击。妮可只觉得的先前的震惊已直接转为了绝望。也终于了解了艾玛幸灾乐祸的原因。 吉米同情的看着深受打击的妮可,忍不住想安慰两句:“别那么紧张,揍敌客家的人虽然可怕,但也不是见人就杀的变态杀人魔。” 妮可苦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实在拿不准,这究竟是安慰,还是下马威。 ------------ 3 悲剧的信用卡 3.悲剧的信用卡 终于挨到了下班的时间,妮可把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几个纸箱胡乱的堆到桌子下,快步奔向电梯。昨晚真不该那么放肆,留下众多麻烦需要了结。 酒后买欢的事纵然荒唐,不过荒唐也就荒唐了,没什么好耿耿于怀的。只是她的信用卡昨晚甩给了那个红发的男人,挂失作废是很方便,重新申领却要等上好些日子。不管怎么说,能找到那个男人直接要回来,是最好不过了。 抱着这样的侥幸,妮可又来到了昨晚那家酒吧所在的街区。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觉得今天给她的刺激还不够多——模糊的记忆加上引以为傲的方向感,成功地把她领到了一片废墟前。妮可愕然,好好的一间酒吧一夜之间成了焦土,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妮可心烦地揉了揉额头,出了这样的变故,估计那些特殊从业人员没有被带回警局问话的,也该躲起来了。没有特别的门路,想在这条鱼龙混杂的街上找人,基本上属于大海捞针,没有指望喽。 结果还是要去挂失吗…… 顺着街边漫无目的的缓缓而行。代表某人的专用铃声,从包里传了出来。妮可黑着脸翻出手机,狠狠地掐掉来电,扔回包里。这王八蛋居然还有脸给她打电话,真是厚颜无耻!欢快的铃声再度响起,妮可捂着耳朵疾走两步,置若罔闻。 铃声锲而不舍的响个不停。 为什么?为什么可以在踩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向上爬之后,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骚扰她?! 妮可只觉得心口像梗着什么物件,吐不出又咽不下。泪花儿在眼里滚了又滚,恨恨的反手抹去,终究还是滴落下来。她毫无形象可言地屈膝坐在街边的路缘石上,抖着手摸出手机,打开后盖拔出电池,用力扔了出去。像是扔出了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块东西似的,妮可用力的抱着自己的肩膀,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终于哭出了声…… 一双擦得纤尘不染的皮鞋走过,又退回来,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形状的装饰扣件闪闪发亮。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哭啊?”妮可泪眼朦胧,看不清来人,只管用力的吼了过去,“没见过回家找你女朋友哭给你看去!” “啊呀呀~好大的火气……呵呵呵……”戏谑的两声轻笑,是种难以模仿的奇异音色。 妮可嚯得一下抬起头,两三下抹干眼泪,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居然真的是昨晚那个眼泛桃花的男人。是老天见不得她这么倒霉,终于打算帮她一把了吗? 妮可紧紧抓住西索的裤脚,一副生怕他跑了的紧张摸样。 西索故作苦恼的拉了拉裤子,“嗯……妮可小姐,我不会跑的,能先放开吗?” 妮可方才意识到他们俩现在的造型有多狗血,俨然一幕伤心欲绝的下堂妇哭求心上人不要抛弃旧爱的八点档剧情啊,口胡! 她尴尬的撒开手,试着站起身来,却发现坐的太久以至于气血淤滞,脚麻得根本站不起来…… “那个……我站不起来了……”神呐,她还能再丢脸一点吗?妮可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又是一阵轻笑。 西索颇有绅士风度的伸出手,把妮可拉了起来。看看周围,酒吧林立。 “不如去喝一杯?你觉得呢,妮可小姐。”他提议。 妮可略一思量,反正还要问他信用卡的事,这里也实在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好地方,喝一杯倒也无妨,只要克制点,别像昨天那么烂醉如泥的,应该不会再发什么囧事。她暗自警醒自己。 “走吧,我请你。”妮可说。 随便找了间顺眼的酒吧坐下。 妮可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想不起该说点什么好,最后只是端起面前的鸡尾酒,轻啜了一口。 西索有趣的看着妮可欲言又止,暗自懊恼又故作镇定。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可惜不会念力,否则一定是个值得好好培养的果子。西索再次在心中扼腕不已。现在也只好拿来逗逗伊路米。 “妮可小姐昨晚睡得可好?”他坏心眼的起了个头。 “咳!咳咳……很好,非常好。劳你费心了。”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妮可咳得整张脸都纠了起来。这混蛋一脸坏笑,分明一副想要看好戏的架势。 “啊嘞……那就好……”西索失望的敷衍了两句,眼珠子转了转,再接再厉接着刺激她:“伊路米那家伙可是很贵的哟,总要物有所值才好。” 又是一阵疯狂的咳嗽。她现在可以很肯定的断定,对面的家伙就是个超级大八婆。 “说起来,我的信用卡还在你那的吧……”妮可若无其事的把话题转向今晚的主要目的,“能不能麻烦你还给我呢?” 西索耸耸肩:“不在我这。” 什么?!妮可楞住了:“昨晚在酒吧是给你的呀。”这小子不是想私吞吧!她眯了眯眼。可这没道理啊,信用卡这种东西,一旦挂失,就是私吞了也没什么用啊。 西索无趣的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对,不过今早伊路米来找过我,所以……就给他了。”只要是和钱挂上钩的,伊路米才不会忘记呢,而且那家伙还以毁约为借口,狠狠的又敲了他一笔。 “……”妮可无语了,郁闷了,纠结了。结果……是在……那个男人的手里吗?她可实在是……没有做好要面对一夜情对象的心理准备。事实上,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这辈子都别再让她遇见他……思来想去,她还是宁可接受重新申领信用卡的麻烦。 “这样吧,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手机号。”西索笑嘻嘻的建议。 “算了,不用了……”妮可无力的摆摆手拒绝了。 “哎~别这么无情嘛~小伊的手机号可是很值钱的哟,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给的呢!”他难得这么好心哎。 妮可扯开一个极为勉强的假笑:“抱歉,刚才把手机电池给扔出去了,真是没办法。”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等下还得去买个手机…… “啊哈,没关系。”西索是拿定了主意要告诉妮可伊路米的号码。要不哪来的热闹让他继续看下去呢。 抬手召唤侍应生送来纸笔,他刷刷写下两串数字递给妮可。 “上面是伊路米的号码,另一个是我的。”西索坏笑着站起身,朝妮可挥了挥手:“先走了。别忘了,常联络哟~” 她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便签纸收了起来。 ………………………………生活就是上班下班的分割线……………………………… 特别课的工作似乎没那么可怕,至少没有出现妮可想象中硝烟四起,血肉横飞的场景。实际上,从头一天报到起,第一小组的办公室内就没有出现过除她以外的第二人。回想起吉米最初的介绍,连妮可自己也不禁觉得,这几天按时打卡上班,无所事事的坐到下班再离开的行为有点蠢。 妮可百无聊赖的翻着偷渡进来的杂志,无所事事的感觉使人心烦。不停的变换着各种姿势蜷在椅子上——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让她不必担心形象问题。 “没劲,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把信用卡挂失了。”她噘着嘴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已经打过电话挂失,但还是需要去银行补上正式的手续。委实没什么工作需要处理,也没人给她安排任务。妮可合上杂志,调入特别课的第四天,开始思考翘班的可行性。 古有云:坐而思,不如起而行。 啪的一下丢下手里快要翻烂的杂志,抓出抽屉里的包包,翘班——action! 穿过大厅,和蹲在小办公室轮值的二组成员微笑着打过招呼,妮可镇定地迈进了电梯,全无早退的心虚表现。 出了财务司的大门,放松地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啊!真好,在那种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被冷藏下去,就算不去揍敌客家送死,她也会被那种质疑自身存在价值的感觉逼疯的。妮可从来都不是甘做花瓶的角色,她坚韧且独立,深知这世上真正能靠得住的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当然这性格和她成长的经历不无关系。从九岁那年开始,妮可就一直生活在教会的孤儿院。有关家庭生活的幸福回忆,在她面对大孩子的欺压时并无任何的帮助。从管教这些小讨厌鬼的嬷嬷,厌恶地推开她的哭诉时,妮可就明白了这样的道理——靠自己,且只能靠自己。 银行柜台内的出纳人员挂着疏离而有礼的职业微笑:“拉德维奇女士,在您还清欠款之前,暂时无法注销这张信用卡。” “我明白,可否直接从这张卡上扣缴。”妮可递出另一张□□,还好那晚她没有失去理智到把工资卡也一并掷出去的地步。 小小的卡片哧溜一下从POS机上刷过:“请输入密码。”柜台里的年轻男子微笑着伸手示意。 妮可惯性地在终端上摁下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估猜着那一晚的收费,同时想起那个叫做伊路米的,寡言而安静的男子…… “对不起,女士。卡内的金额不够支付全部欠款。”年轻的出纳出言打断了她的神思。 “什么?”妮可诧异的反问,似乎是还没有消化掉耳朵里接收到的讯息。 出纳先生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妮可下意识的反驳道:“不可能。”这的确不可能,她的全部家当都在工资卡内。虽说为了养活自己,扣去必须的开支后,每月能攒下的钱并不算多,只是这么年累积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一百多万戒尼总归是有的。居然不够偿还卡债?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欠下这笔巨款的?! 妮可用力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能否帮我确认一下欠款总额以及最后一笔交易的金额和时间。” 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从柜台后不断传出。 “您的负债总额是二百八十万戒尼。最后一笔交易的金额是二百四十三万,时间是九月七日,四天前。” 四天前……啪的一下,妮可手里的签字笔应声而断。很好!她此刻算是深切体会到了西索一直强调的‘很贵的小伊’究竟有多贵!二百四十三万,这是直接刷到了她预支额度的上限!啊呸!!什么寡言安静的好男人……根本,根本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诈骗犯! 吸气,吐气。冷静,要冷静! 妮可僵硬地笑了笑:“抱歉,我改天再还吧。”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臭骂着伊路米,有种这辈子都别让她找到,否则早晚给你好看啊,王八蛋! 新买的手机突兀的响起。妮可手忙脚乱的掏出一看,却是课长办公室的号码。 第一次翘班就被抓包,真是有够背的。妮可暗自叫苦,手上却不敢有丝毫迟疑的按下接听键,心虚地喂了一声。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课长尼古拉斯言简意赅地下达完命令后,直接挂上了电话。 ------------ 4 黄泉之门 4.黄泉之门 一路飞奔而回。 妮可站在课长办公室的门外气喘吁吁,极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半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妮可敲了敲门。 “进来。” 妮可鼓起勇气退门而入,走到尼古拉斯的办公桌前站定:“您找我,课长?” 埋首公文的尼古拉斯抬起头看着她,一言不发,神色间看不出喜怒。 妮可被这沉默的气氛压得忐忑不安,却也不好抢先出言发问。 “看来你适应的不错,这几天应该对特别课有所了解了吧。”终于出声的尼古拉斯似乎没有要追究她上班时间私自外出的意思。 “是的。”除了点头,妮可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就给你安排个任务吧。”尼古拉斯微微颔首,说道:“上半年的税该收了,去和揍敌客家联系一下,你就暂时负责跟进上半年度的账面核算。”他停下话音,等候妮可选择接受或是提出反驳的意见。 这是来到特别课后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除非她甘心一直被冷藏下去。否则,就算是刀山,也得咬牙闭眼地爬了。妮可咬了咬下唇,点头应是。 尼古拉斯满意的颔首继续说道:“处理任务期内,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只需要定期向我汇报进度就可以了。” 妮可松了口气,再度应是。 尼古拉斯挥了挥手:“你可以出去了。”说完又低下下头,继续处理公文。 “揍敌客的本家位于海拔三千多公尺的枯枯戮山……” 妮可坐在观光巴士上,年轻貌美的导游小姐千篇一律的重复着每天都要背上好几遍的,关于揍敌客家的介绍词。 她托腮对着窗外想心事。沿途的风景飞快从眼底掠过,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枯枯戮山景区,号称巴托奇亚共和国境内首屈一指的旅游景点,没有之一。凭借的自然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暗杀世家的威名。猎奇心理似乎是某种通病,和死亡相关的联想,反倒带来更加强烈的刺激和兴奋感。兴奋过头的游客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用各种奇怪的问题不断考验着导游小姐神经系统的承受能力。 揍敌客啊……对于车上的这些普通人来说,根本可以算是另一种生物了吧。瞥一眼巴士内喧闹不休的游客,妮可不着边际的想,这可真像小学生们春游去动物园看大猩猩。当然,就凭揍敌客家的身价,怎么着也得归到濒危珍稀的那一档次。妮可想着,忍不住嗤嗤的笑出了声,一路上累积下来的压力和紧张感也减轻了不少。 妮可仰视着揍敌客家的大门,据说踏入此门就等于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因此又称黄泉之门。高耸的七重门,巨大的体量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盘踞门上的异兽张着大嘴,彷佛下一个瞬间就会飞扑下来吞掉门下的不速之客。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妮可一下子又把心悬起了老高,手心也起了一层薄汗。 “好~今天的游览到此就结束了,请各位抓紧时间上车。请抓紧时间……嗯……小姐~,这位小姐,我们该返回了,请上车吧。”导游小姐挥着旅行社的小旗子,笑眯眯的召唤着妮可。 妮可回过神,转头虚弱的笑了笑:“谢谢,不用了。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 导游小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换上了一种怜悯的目光,像是对将死之人最后的同情。这种事她早就不是第一次遇到,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要雇佣或挑衅揍敌客,在她负责这条线的这么多年里,还从没见过有活着下山的幸运儿。只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挺聪慧的小姐,居然也这么想不开。 妮可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给自己鼓劲。 她走到一旁疑似门卫室的一间小屋前,屏住呼吸,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屋里传来几下有些沉闷的脚步声。 妮可紧张得捏紧拳头,汗湿的手心冰冷湿滑。 吱呀一声被打开——门里站着一个穿着门卫制服,上了年纪的老伯,看上去就跟她到过的任何一处的门卫老伯一样的普通平和。 妮可怔了怔,有点迷茫。 这,和她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嗯……她想象中应该,更……凶恶?更……狰狞?青面獠牙,尖角利爪…… 妮可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好像……真把这里想成黄泉异世了?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大脑跟胆子一起被吃掉的胆小鬼,揍敌客家再可怕,也是和她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的同一种生物,她居然就被这么离谱的传闻吓破了胆,真是……太可笑了! 门卫老头困惑地看着妮可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拍头,脱下帽子抓了抓头发,说:“小姐……” “啊……”又丢人了,妮可尴尬一笑,弯腰鞠了个躬:“你好!我是本国税务司特别课一组的组员,负责揍敌客家族税务的相关事宜。根据课长的指示,前来揍敌客家跟进上半年度的账面核算。” “哎?”老头诧异的打量着她,似乎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妮可急忙给自己打保票说:“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去财务司确认。” “啊,那倒不必了……这个不是我的任务。”满是厚茧的粗短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捏着帽檐,整理出一个饱满的形状,门卫老头满意的戴上帽子:“如果想进去的话,就必须自己推开那扇大门。”说完不再搭理妮可,转身回了屋内。 妮可目瞪口呆,讷讷无言。 开什么玩笑……那种东西,光用眼睛看也知道仅凭人力是绝对无法打开的,至少,她的交际范围里一定没有这样的人! “别说笑了,老伯。如果您做不了主的话,麻烦帮我打个电话问一下行吗?”妮可强笑着说。 “问不问都是一样的,揍敌客家的规矩向来如此。”门卫老头淡淡的答道。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人推得开!”妮可恼怒的低声嚷嚷,一手指向七重门,却正好听到一阵沉闷的转轴转动的吱呀声。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有些眼熟的黑发身影,轻轻松松的单手推开了五扇大门。 妮可被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吓到有点结巴,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那……那,那是谁?!” 她一定是眼花了,不,她根本就是在做梦才对!一定是的,她只是接受不了被福姆斯抛弃的事实,喝得烂醉,还没有醒来!什么特别课,什么揍敌客,还有什么伊路米……这,这都是她的梦而已…… 老头探出半个头来,不在意的说:“哦,那是我们家大少爷。” 如果这不是梦,那就是她精神分裂了……哈哈,其实揍敌客家真的是外星球来的生物吧……所以,这世界再疯狂,她也不可能点到揍敌客家的大少爷出台吧……揍敌客家的业务范围已经扩展到某些特殊的服务性行业了吗,哈哈……不过他们家的业务范围本来就够特别的,哈哈哈…… “你们家大少爷……不会正好叫伊路米吧,哈哈……”妮可傻笑着说。 “哎?你认识伊路米少爷啊?”门卫老伯诧异的反问。 &*@#¥%…… 妮可只觉得一下之间,脑子里都乱码了,有点不够用的感觉…… 她垂手在大腿外侧,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的掐了一把…… 眼泪唰的一下喷涌而出。嗷~嗷嗷~~真TMD……疼死她了!!! 这不是梦,她也没疯。 可这一刻妮可真觉得,或许疯了可能会更好一点…… 究竟要怎样的孽缘,才能让她和揍敌客家的大少爷one night stand之后,信用卡刷爆欠下天价债务,还要被扔来这个传说中的暗杀世家查帐。 这绝对是妮可活了小半辈子以来,需要面对的最大危机。她现在是真的怀疑,是否还能留着这条小命,活着走下山去。 啊哈哈……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不是吗?(┬┬ ︿ ┬┬) ------------ 5 伊路米 5.伊路米 枯枯戮山归来的妮可,疲惫地摔倒在柔软的床上。一整天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的落差,刺激得她身心俱疲。 森林中的野兽有一种奇妙的能力,总能避开那些对自己造成危险的地方或者生物,扩大生存希望。妮可初次的揍敌客之行,最终在这样的本能驱使下,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鸵鸟样的埋进枕头里。这可不能怨她,酒后乱性到买男人过夜已经很发指了,夜渡资变成足以让她倾家荡产的巨额欠款更是令人崩溃,突然发现召来的还是暗杀世家的长子,没被当场吓死已经可以算她神经比较大条。换成特别课的课长……呃,估计会跑得更快……课长他,可是个男的…… 只可惜,现实从不会因为什么人不愿面对,就变得更容易接受一点。 明天醒来,依然有二百八十万的巨额卡债等着她去还,依然要负责跟进揍敌客家上半年度的账面核算。 妮可仰躺在床上瞪天花板,皱着眉头无意识的啃咬左手的手指甲。 Oh shit!横看竖看都是无法完成的任务,揍敌客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还谈什么帐目核算。课长他不是故意给她小鞋穿吧,这种难度系数足以列入超SSS级的任务,真的是她这样的新人处理得来的? 妮可从床上一跃而起,用力捶了一下床沿。对啊!上次西索有给过她伊路米的号码,不过因为身为女性的某些别扭的心理,并没有存在手机里……后来被她扔哪里来着?钱包?手包?抽屉?妮可风风火火的把所有想得到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贴着墙边的床头柜后的夹缝中,挟出了那张已经落上了一层薄薄灰尘的便签纸。 妮可灰头土脸的从地板上爬起来,跌坐回床边,陷入思考。也许,可能,大概……如果她去拜托伊路米……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成功踏入揍敌客家的大门,并且完成所谓的特别课新人任务后,不少什么零件儿的竖着回来?那位高贵的揍敌客大少,看在那又高又贵的夜渡资的份上,给她行个方便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紧捏着好不容易才扒拉出来的便签纸……真的要打这个电话吗?唉,唉……难堪啊,羞耻啊什么的,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只好先放到一边去呢……妮可哀叹一声。她最近究竟是惹了哪路衰神,情场失意,工作不顺,居然还惠顾过揍敌客家的大少爷,从此欠下巨债……好吧,那晚没直接被宰,至少说明揍敌客家的,的确不是传说中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变态杀手,还是有沟通的可能性的?这么说,报到那天是错怪吉米了呀……妮可很没诚意的抽空在脑子里对吉米道了声歉。 摸出手机迅速地照着便签纸上的数字按下号码,悬在通话键上的拇指颤抖了半天,最后还是泄气的落在了一旁。 揍敌客哎!那是揍敌客哎!!第一次没被干掉,就该好好感谢老天保佑,她现在这是巴巴的赶着第二次去送死吗?!妮可痛苦的捂住脸,为什么她规划得目标明确井然有序的人生道路会偏离成这个样子啊…… OK,OK,至少隔着电话,不会有什么需要立刻面对的生命危险。结束没有丝毫帮助的自艾自怜,构筑好坚实的心理防御,妮可鼓起勇气,不再留给自己犹豫纠结的时间,飞快的按下了通话键,屏住呼吸,直到—— “欢迎拨打揍敌客专线,伊路米•揍敌客为您服务。杀人三千万戒尼起,保全八千万起价,如有其他特殊要求将酌情收取附加费。” 声音意外的悦耳却陌生,这并不奇怪,那晚他开口说话的次数着实不多。妮可怔忡了两秒,又瞬间惊醒过来:“呃,抱歉打扰了,伊路米先生。我是财务司特别课一组的组员,奉命跟进揍敌客家族上半年度的账面核算……” “税务事宜请转管家室。”伊路米打断妮可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请求,直接挂上了电话。 “可是……”妮可张开欲辨,耳边已传来嘟嘟的忙音……你们家的大门我根本进不去…… 什么人嘛!真是没礼貌!妮可瞪着电话,撇嘴切了一声,本小姐度量大,原谅你差劲的礼仪!阿Q式的安慰着自己。没办法,谁让她要有求于这个没礼貌的家伙呢。 不生气,不生气~生气就输了呀。工作重要,工作重要~要拜托别人自然少不得要放低姿态。给我忍住咯! 妮可咽下一肚子的气,捏着鼻子再次拨通伊路米的手机。 “欢迎拨打揍敌客专线……” “伊路米先生,”妮可不等伊路米重复完程式化的接听词,便抢先打断了他,“我只是个负责核对账目的小职员,如果你实在不方便配合我的工作,能否麻烦你帮我转接或者告之管家室的号码?” “请支付情报费一百八十万戒尼,打入以下账户**** **** **** ****”伊路米悦耳清冷的声音声色不动的报出一串数字。 “什么?!”妮可的音量陡然拔高了几分,这个死要钱的黑心王八蛋! 电话另一头的伊路米微微皱眉,不着痕迹的将手机从耳边挪开了几分:“女士是对我的报价不满意吗?如果您有揍敌客家发出的专用打折卡的话,我可以给你相应的折扣。当然,如果您是熟客,请报出姓名,也可以给您打个九折。”伊路米Balabala的不断列举着不同的优惠措施的同时一心二用的想着,怎么现在的女人都和他老妈一个类型的,唔……也许……直到听筒里传来啪——的一声。 妮可狠狠地合上手机,实在是不想听他再废话下去。生生咽下肚的怒气一下子又沸腾似的翻滚着冒起泡来。 &*@#¥%他伊路米的,该死的贪得无厌的吸血鬼,!她都已经打算忍气吞声的认下那笔巨额卡债了,他居然还要再坑上一笔‘情报费’?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妮可不停的做着深呼吸。莫生气,莫生气!冲动是魔鬼,她不能生气!揍敌客不是她这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即便被干掉也不会占用社会版一块豆腐干样版面的小职员惹得起的。 ………… 去他的!要是这样都能不生气,即使没被干掉,也是因为提前被气得升天了,就算是堕落成魔鬼她今天也要豁出去了。实在是太TMD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挟着这股子怒气,妮可捡回手机,啵啵啵的一通狠戳着键盘上的数字键,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星来。 “这位女士如果没有业务需要委托,我不得不向您收取误工费一百万戒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电话中传来的声音似乎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无奈。 不过就算是真的,她也不会同情这个混蛋的。 妮可冷哼一声,假笑着说:“伊路米先生果然是生财有道,不愧是揍敌客家的长子。我现在才领悟到课长的命令还真是十分必要,揍敌客家的账目的确需要好好核对一番才是呢~” 伊路米淡淡的说道:“揍敌客家是巴托奇亚共和国的纳税大户,信誉一向良好。如果女士您继续做出毫无根据的猜测或诽谤,我将不得不向司长投诉。” 混蛋,居然还抬出司长来压人!妮可磨着牙反驳说:“毫无根据?只怕未必!拜你所赐,我本期的信用卡账单还没清掉呢!哼,想必司长大人也会惊叹于揍敌客家的业务范围之广,居然连某些特殊的服务‘性’行业也有所涉足呢~伊路米先生!” 捕捉到妮可话中暗示的意思,伊路米意外的眨了一下眼,他沉默了两秒后说道:“妮可小姐……” 有些诧异于伊路米居然能够直接叫出她的名字,妮可却还是摆出一副占尽上风的架势,略显得意的打断伊路米的话:“当然了,如果伊路米先生认为揍敌客家的账目经得起核对的话,一定不会试图阻挠我完成任务吧?” “我只是想提醒一句,”伊路米出声打断了妮可乘胜追击的妄想,“您现在拨打的这个号码是需要额外付费的,大约是每秒钟六百戒尼……” ……被伊路米的话噎得不轻的妮可,好似被一股寒流瞬间冻结,怒气值biu~biu~的直往上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伊路米•揍敌客,我衷心祝福你早晚有天被戒尼砸死!”说完直接把手机对着墙壁砸了出去。 伊路米的手机里传出两下动静不小的撞击声,而后是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最终归于寂静。 收起手机,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从他黑黢黢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妮可无言的看着墙角不久前还是手机的一堆零碎发了一阵呆,而后一边痛苦地□□着抱住头,一边狠狠的在心里咒骂着罪魁祸首。 果然冲动是魔鬼!又要去买手机了……她现在还是彻彻底底的负资产,该死的揍敌客!该死的伊路米!唉唉,也许她该去跟课长申请点特别补助…… ------------ 6 混乱的宴会の上 6.混乱的宴会の上 所谓的缘分就是,怎么会是你,怎么又是你,怎么还是你,这种事情。 ——以上。 妮可最近有点忧郁。 关于揍敌客家账面核算的任务依然没有任何的进展。 巨额的信用卡账单,在挖去了她所有存款的情况下尤未还清,日复一日不断翻滚的利息更是累积成一笔让人绝望和崩溃的负债,像可怕的枯枯戮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头。 只是世界并不会因她的这点小麻烦就停止转动,太阳依旧每天按时升起,霓虹灯依然闪烁,站在权势金字塔顶端的人们照样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而她,得去上班。╮(╯﹏╰)╭ 正对着电梯,作为入口伪装的小办公室内,一摞鎏金描银的请柬搁在桌上,极其醒目。 今天轮值的仍是三组,吉米正欢快的在一个有些眼生女孩子身旁绕来绕去的献着殷勤,见妮可从升起的墙壁后走出来,扬手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呀~这不是妮可大美人嘛,好久不见。” 妮可没什么精神的回了个嗨。 “对了,正巧,这是后天宴会的请柬,注意收好。”吉米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随手从桌上的请柬中抽住一张递给妮可。 “宴会?”妮可茫然的抬头。 “据说是某个富得流油的小国王子访问我国,司长大人设宴招待,其实就是想分点好处呗,啊哈……”吉米打了个哈哈把这话题带过,继续交待妮可有关宴会的注意事项:“盛装出席,还有就是一张请柬可以携伴一人参加。” 盛装?妮可烦恼的揉了揉眉头,她现在哪里还有治装的闲钱:“可以不去吗?” 吉米诧异的看了妮可一眼,摇了摇头:“当然不行,这种宴会,咱们课一向要求全员参加,除非是出任务无法赶回来。你也知道特别课没有每天按时打卡的要求,因此出席这种宴会是计入年终考勤的。” “可是为什么?”妮可彻底糊涂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定? 吉米笑了:“当然是因为咱们课的成员比那些外强中干的保全人员更有用,越是久居上位的越是怕死啊……”看来这位美人儿妮可还没有真正弄明白特别课的不同之处。 这么说来,后天其实是去兼职当保镖?就她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材去当保镖?妮可哭笑不得的捏着请柬转身欲走。这都什么事啊…… “哎,等等。”吉米又叫住了她,“请柬号我记一下,入场的时候要核对的。” 妮可接过吉米再次递过来的请柬,走人。算了,管他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扛着,特别课也不是只有她一个,真要有什么突发事件,呃……她管好自己别挂就不错了。 ………………………………这是宴会当天的分割线……………………………… 妮可解开裹在身上的浴巾,搭在浴室门口的椅子上,□□的走进卧室。 随手理了理还在滴水的头发,拨开衣橱的门,开始为六点整的宴会做准备。 手指从一排或长或短或端庄或优雅或性感或高贵的裙装上一一划过,似乎就是没有一件适合今晚穿着的晚礼服。 ╮(╯▽╰)╭哎!为什么女人的衣柜里总是缺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妮可很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 这件太艳丽……这件过时了……这件没有鞋子可以搭……这件…… 妮可的手指停留在一件浅粉色的露背小礼服上,她神色复杂的取下悬挂着的小礼服,平铺在床上。 她半蹲在床前,指尖轻轻摩挲着胸前别着的水晶配饰。 这件……原本是打算福姆斯向她求婚的时候穿的,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墙上的挂钟铛铛的敲了五下,妮可没时间继续伤春悲秋,抓起晚礼服,动作飞快的往身上套。开玩笑,这无聊的宴会可是算考勤的,怎么能迟到?! 顺手把半干的红发挽起,盘了个松松的发髻,从梳妆台上摸出一支同样水晶质地的发簪固定住。对着镜子唰唰几下,迅速的画了个淡妆。疾走两步奔到鞋柜前,拎出一双白色的小皮鞋套上。妮可行色匆匆的直奔宴会地点而去。 宴会的主角是外国嘉宾,因此地点也特别选在了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国宾馆,号称戒备森严到连只苍蝇想路过也要先出示通行证。 妮可远远地看着就看见入口处围着一大群神情紧绷,一水的西装墨镜的专业保全人员,赶紧从包里翻出了请柬。万一被当做身份不明的危险分子给误伤了,那才叫冤枉。 抬头挺胸收腹。 妮可换上优雅动人的成熟微笑向入口走去,却在下一秒被耳边响起的一声清冷悦耳的“妮可小姐……”瞬间石化。 伊路米站住路边的阴影里观察着本次任务的地点和路线。事先没有说明目标人物雇有保镖猎人,没有注明地点是正在召开宴会的国宾馆,在提供的讯息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还特别要求了目标的死亡方式和死亡时间。 伊路米掏出手机唰唰两下,把介绍这次生意的联络人拖入了‘不受欢迎の客户’组别中。 不管怎么说,既然接下了任务,就不能毁了揍敌客家的信誉。想来这次的客户一定也做好了事后追加补充款项的心理准备……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先混进会场再谈其他。 一个身着粉色小礼服的红发女子步履匆匆的经过他眼前,没走多远,似乎是被入口处的仗势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吸气收腹,摆出一副斗志昂然的架势。看上去实在是……颇为好笑。唔……这个有趣的女人手里捏着的,正是一份烫金的请柬。 伊路米的嘴角微微上翘 ,向前迈了两步,跨出隐藏身形的黑暗,带着点恶作剧的故意唤道:“妮可小姐……” “吓……!”妮可蹬蹬后退两步,两手紧捏着请柬,防御似的挡在胸前:“你……你想干嘛?!” 不……不会吧!她终于要被杀了吗?隔了这么久,还……还以为天下太平了!Oh no~她还年轻,还不想死吖o(>﹏ 伊路米看着一脸惊恐的妮可,怎么也想象不出电话里那个气势汹汹敢诅咒他被戒尼砸死的悍女和眼前受惊的小兔子会是同一个人。 “只是想和妮可小姐做个交易。”伊路米回答说。 “生意?”她看上去,一下提高了不少警觉性:“我的卡债还没还清呢,休想再从我这坑走半毛钱!”跟这混蛋说话都得小心账户里会不会少个零。 伊路米不动声色的作着最后的确认:“妮可小姐手上拿的是国宾馆的请柬吗?” “……是又怎样。”妮可狐疑的翻过手里的请柬看了看,这玩意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难道他需要的是这个?! 像是在解答妮可的疑惑一般,伊路米淡淡的说道:“想麻烦妮可小姐带我进去。” 妮可眼珠转了转,狡诈的微笑着说:“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她晃了晃手里的请柬,“这的确是可以携伴参加的……” “不过我凭什么要带你进去!哼~”妮可扭头重重的哼了一声。啊哈~终于让她逮到机会可以出一口恶气了!哼,这次换你求我了吧!来求我吧~ 伊路米似笑非笑的看着掩藏不住似乎也不想掩饰刁难之意的妮可,故意沉默几秒一言不发,一直沉默到妮可开始有些局促不安地把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又移回左脚,才慢悠悠的再次开口:“带我进去,可以免去妮可小姐上次误工费的账单。” 妮可像是炸了毛的猫咪一样一下子跳将起来:“混蛋,我可没有承认过什么误工费!” 伊路米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生过能成功赖掉揍敌客家账单的先例。” 妮可一下子蔫了,该死的她都快忘了这混蛋的姓氏叫揍敌客,根本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死神。据说愤怒更容易战胜恐惧?可是,要她就这么让步又觉得不甘心…… “带你进去可以,不过我也要收费。”哼,信用良好的生意人——当然不会因为价钱谈不拢就杀人泄愤。“我要求免去所有账单,还有……”妮可低声咕哝了一句。 “可以。”伊路米看了看时间,爽快的答应了。Maa~反正事后可以一起算到本次任务的附加费里。 “哎?”妮可怀疑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答应得这么利落,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锱铢必较的铁公鸡,该不是有什么阴谋吧?“你听清楚了?不是在敷衍我的吧?” “退还那天晚上的费用。”伊路米面不改色的重复了一遍妮可自己都没听清的最后一句话。 妮可的脸唰的一下染上了一层粉色,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眼神左顾右盼,就是不敢再落回伊路米的身上,转过身说道:“哦,那走吧。” ------------ 7 混乱的宴会の中 7.混乱的宴会の中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开启,墙壁上绘满鎏金藤条的图案,水晶枝的吊灯耀目生辉,餐桌上盛放着艳丽的秋海棠,华尔兹的旋律在琴键上流淌。 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妮可挽着伊路米的胳膊,穿过庭院,踏上黑金沙矿打磨而成的台阶。 伊路米牵着妮可在台阶上停留了数秒,漆黑的眼珠略转,一道凉嗖嗖的视线从厅内诸人的身上一扫而过。 宴会尚未正式开始。 还好还好,没有迟到。妮可在心中默念,暗自吐舌庆幸。 目标人物尚未出现。 伊路米也迅速作出判断。 厅里互相恭维着交谈着的众人只觉得一阵寒意掠过,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正在进行着的话题,朝门口看去。 一对璧人。 年轻的男子一脸冷然,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极为妥贴合身,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修长的身材瘦削而不显瘦弱,黑色的长发顺着他的脸颊自然垂落,玉石一般精致的面容,连盛装打扮的女士们也黯然失色。 一只包在浅粉色的丝质长手套内的纤手,轻搭在他微曲的小臂上。 身穿同色亮缎小礼服的女子,正挽着他的胳膊站在台阶上。一头柔顺茂密的栗红色卷发松松的盘成髻。她似乎是不太适应这样过于正式的场合,金色的眼眸左顾右盼,正俏皮的吐着舌。 两张都是相当陌生的面孔,不似本次宴会的主角。 彷佛被伊路米的视线冻结的宴会厅,逐渐恢复原有的喧闹。众人收回评估的目光,若无其事的继续着原先的话题,毫不手软的拍着彼此的马屁。 只有另一对心情复杂的男女,继续关注着妮可和伊路米。 “妮可小姐,可否有幸与你共舞一曲。”伊路米优雅地向妮可邀舞,行为举止有礼之极,只是语气依然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目标人物还没出现,正好预先观察地形和撤退路线。 “呃……?”不等妮可反应过来,就伊路米被一把拉进了舞池,不由自主的随着有力的臂膀旋舞。 妮可糊里糊涂的跟着伊路米的脚步跳了三圈,才算把一团浆糊的脑袋瓜子打理清楚。 今天没有迟到,很好。O(∩_∩)O 遇见了讨厌的伊路米,真倒霉……╭(╯^╰)╮ 信用卡的账单解决了,万岁!~\(≧▽≦)/~ 不过这家伙究竟是来干嘛的?为什么一定要进入会场?(⊙_⊙?) 妮可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关心伊路米的来意。 这个雁过拔毛的吸血鬼居然舍得花这么一大笔钱也要混进会场,必然是相当重要的事。而且答应得爽快利落,全无心痛之意,说明这事一定能为他带来一笔更大的利益。 能带来利益的重要之事,伊路米……伊路米•揍敌客!暗杀世家!! 妮可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天呐!她……她把一个杀手带进了国宾馆! “你,你!不可以——我……”妮可一把揪住伊路米的领口,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一曲终了。 伊路米皱着眉头扒开领口上的爪子,反手牵住,退到了一个柱子后的小露台。 这里的视野很好,能够直接俯览整个大厅。巨大的圆柱又挡住了众多不相干的视线。 妮可焦急的扑上去,恶狠狠的低声问:“你究竟是来干嘛的?” 伊路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和你无关。” “你是来杀人的!”妮可一口断定。天知道会不会引起国际纠纷?!会开战吗?该死的!这全是她的错!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伊路米稍显意外,却还是一脸淡然的回答。人都带进来了,才想起追究他的目的……他是该夸奖她的马后炮,还是嘲笑她的没脑子? “混蛋!你是我带进来的,你想害死我吗!?”妮可简直欲哭无泪,这人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叫不是她该关心的! “你不会有事的。”伊路米有点不耐烦了,盘算着是不是直接把她打昏了会比较好。 她就快沦为帮凶了,叫她怎么冷静的下来! 就在妮可要暴跳起来的前一刻,身后传来一声五味陈杂的:“好久不见,妮可。” 曾无数次诉说爱语的嗓音,只剩生疏的问候。 像被刺骨的冰水当头泼下,妮可松开伊路米的衣领,动作僵硬的回头转向来人。 伊路米悄悄收回砍下一半的手刀,抱着胳膊,沉默的站在妮可身后。 “你好,福姆斯。”妮可面色苍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嗓音不要抖得太厉害。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福姆斯轻声问着,一眨不眨的盯着妮可,像是要把她刻入眼中。压抑的眼神好像无形的藤蔓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直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啊……前些天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妮可觉的心口有些闷闷的生痛。为什么要这么瞧着她,倒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抛弃了的可怜虫似的。 福姆斯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只是迟疑的看了一言不发的伊路米两眼,换上有些焦灼的语气说:“有些话我想单独说给你听。” “不必了。”妮可一口回绝,偏过头,不看他的眼睛。 福姆斯痛苦的痴望着妮可,心被揪住了一样。没有机会了吗?是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吧?福姆斯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真的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在他试图再争取一下的时候,转角的圆柱后,飘过来一个轻柔而甜腻的女声。 “亲爱的,聊什么这么开心呢?” 穿着和妮可同款露背小礼服的艾玛•卢奇从柱后绕了出来,眯着一双大眼,睫毛刷得又浓又密,极度厌恶的剜着妮可。 “不如,让我也参与一下?”艾玛皮笑肉不笑的对福姆斯说。 哼,阴魂不散的狐狸精!当着我的面勾引福姆斯,居然还穿着同款的礼服,简直无法容忍! 艾玛上下打量着妮可的粉色小礼服,盛气凌人的翻了个白眼:“真是没品位的颜色。” “你说什么?!”情敌见面总是份外眼红,更何况妮可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性子。 艾玛冷笑一声:“我说穷鬼永远都是穷鬼,就是穿上阿提密斯的晚礼服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穷酸劲儿。”她得意的抚着脖子上硕大的钻石项链,意有所指的斜睨着妮可胸前的水晶配饰。 “哈?!”妮可夸张的假笑了一声,瞥一眼艾玛身上银色的料子,反唇相讥:“别以为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反光的灯泡似的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样的品味我可敬谢不敏!” “你!”半点好处也没讨到的艾玛胀红了脸,和妮可斗鸡似的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甘心有丝毫的让步。 福姆斯紧张的瞧着妮可,又为难的看一眼艾玛,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伊路米冷眼旁边正在上演的闹剧,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这个懦弱无能的男人,就是她去酒吧买醉的原因? “好热闹啊,这里。” 又来一个。 伊路米的嘴角抽了抽。对能否顺利完成本次的任务,有了点小小的疑惑——靠妮可的请柬入场,一定是他今天犯下的第一个错误;至于第二个,当然是这个‘一点也不起眼’的小露台…… 汉斯挺着他那中年发福的啤酒肚也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 他笑呵呵的朝福姆斯点点头,又转而朝妮可张开手臂:“我说是谁有这么大魅力呢,原来是我们的小妮可!” 对于这位一向很照顾她的前任组长,妮可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她微笑着上前拥抱了一下汉斯:“好久不见,老汉斯。” 汉斯拍拍妮可的后背,扶着她的肩膀退开半尺,笑着说:“自从你调去新部门,咱们就没见过面了。今天可真是容光焕发啊,是因为认识了新朋友吗?”说罢,朝着伊路米的方向眨眨眼,“新部门的同事么?” 妮可郁闷极了。 真是拿这个爱八卦的老家伙没办法,但又不方便向他解释伊路米的身份,只好含糊的否认说:“不,不是咱们楼里的。” “啊~明白,明白。”汉斯作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得愈加暧昧。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妮可鼓着脸颊低喊,几乎压抑不住仰天长叹的冲动。她就该猜到,这该死的伊路米不会带来什么好事。 汉斯无辜的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想。” 被晾在一旁的艾玛不甘就就此罢休,语中带刺的对福姆斯说:“听见没有,人家早就有新情人了,别在那念念不忘了。” 福姆斯神色复杂的看了妮可一眼,最后还是转头安抚打翻醋瓶的未婚妻:“没那回事,亲爱的。那些早就过去了。” 乐队奏起迎宾曲,三五成群的人们纷纷停止闲聊,朝门口聚去。 汉斯看看妮可,无奈的叹了气说:“看来我得先过去一下,咱们等会儿再聊。”说罢摇着头走开了。 福姆斯也乘机揽过未婚妻的肩膀:“走吧,爸爸和司长大人到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艾玛如愿以偿的在情敌面前扳回一城,心情大好,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高昂着脖子,冷哼一声与妮可擦肩而过。 “再见了,过去。” 饱含恶意与得意的嗓音轻柔的飘过妮可的耳畔。 妮可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脑门上的血管突突的跳动着,下唇咬出了深深的齿痕。她捏紧拳头站在原地,瞪着那靠在一起的背影,眼中快要喷出火来。 过去?是的,过去!妮可很清楚她和福姆斯之间的一切都已过去,也并没有试图挽回的想法。在妮可看来,那个为前途而放弃爱情的男人,不值得她去争取。 只是,她妮可是过去,你艾玛就一定是未来吗?!副司长的女儿很了不起吗,居然这样一再的为难和羞辱她! 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她,老虎不发威当她是HelloKitty啊? 妮可的嘴唇微动,发出几丝细不可闻的气声:“强制征收!”右手对着艾玛的背影慢慢收握成拳。 伊路米仔细分辨着大厅入口处的人流,无声无息的摸出了一枚钉子扣在手心。 目标,出现。 ------------ 8 混乱的宴会の下 8.混乱的宴会の下 艾玛挽着心上人,心情愉快的朝正在和司长寒暄的父亲大人挥了挥手。突然觉得一阵凉风吹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与此同时,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父亲一下子脸色大变,铁青着脸,气急败坏的朝自己冲过来。 艾玛不明所以的低头检查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惊恐的发现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小到不能再小的T字内裤,银色晚礼服神奇的不翼而飞。 “啊——!!!”艾玛尖叫着原地蹲下抱住膝盖,恨不得地上能裂开条缝让她跳下去。 福姆斯大惊失色,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副司长终于冲到艾玛面前,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艾玛的肩膀上,涨红着脸冲着福姆斯破口大骂:“你脑子被狗吃了?还呆站着干吗,快给我滚出去找衣服!” 福姆斯如梦初醒,跌跌撞撞的拨开人群冲出宴会厅。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有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有人虚情假意的同情,也有人慌慌张张的扯来桌布,为艾玛裹上,遮住这个正不停抽泣的可怜女人去休息室更衣。哦……这是宴会的服务生。更多的人只是围成一圈,指指点点低声窃笑。 妮可也低笑出声,不着痕迹的将手中现出的卡片藏到了身后。 终于,出了这口恶气! 大厅里一片混乱。 谁也没有注意到,妮可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长发男人,不经意的挥了一下手,像是在驱赶被灯光吸引进来的小飞虫。 正试图控制局面的财务司长,动作一僵,捂着心口不声不响的一头栽倒在地,身下渐渐湮开一滩血泊。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巴托奇亚共和国财务司的司长大人——被暗杀了。 妮可猛的一回头,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一刻她一定把伊路米千刀万剐喽! 这个该死的动手了!怎么办!怎么办?!她成了暗杀司长的帮凶! 高墙,铁窗,灰色的囚服——她的后半生都得在牢狱中度过了?!她的下半辈子……完蛋了!~~o(>_ Oh no~妮可双手抱头脸色灰暗两颊凹陷,陷入到对未来悲惨的想象中不可自拔。 伊路米不痛不痒的任由妮可用眼神凌虐自己。 任务完成,理论上他现在应该马上离开。只是,刚才那让他得以趁乱出手的骚动,明显是某种念能力的作用。 妮可•拉德维奇——是个念能力者。 回忆起他们阴差阳错的初次见面,以及今天恰到好处的巧遇,伊路米不得不怀疑,这真的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人为的安排?! 如果这是针对他,针对揍敌客的阴谋……伊路米自己就是个长年隐于黑暗中的杀手,自然十分清楚潜伏于暗处的威胁有多致命。 伊路米一把抓住妮可的手腕,拖着就走。 “混蛋,你要干嘛?!”妮可吃痛之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挣扎,却还是无法撼动手腕上的大手分毫。 难道……是要灭口!妮可惶恐不安的想着。 想到这种可能性,一下子挣扎的更凶了,她疯狂的拳打脚踢,一边喊着:“放开我,放开我!你这魔鬼!” 只是,司长的被杀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所发生的一切。 伊路米把妮可拖进了和宴会厅相连着的众多休息室其中的一间,这才放开了手。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妮可,看着伊路米身后砰然合上的门扇,更加坚定了要被灭口的猜想。她不死心的四处张望,想要找出一条逃生之路,却绝望的发现除了那扇包着厚厚一层野牛皮的门,房间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完美的隔音效果,完美的密闭空间,完美的……暗杀现场! 妮可左右观望了一下,一溜烟窜到了巨大豪华的三人沙发后面,像只被狼撵着的小兔子一样瑟瑟发抖。 “你~你别过来!别再过来了!”她抵着厚实的沙发后背,用满含恐惧的声音颤抖地喊。 伊路米那双深不见得的大眼睛,冷冷的盯着妮可。他故意张开恶意的念压,扑头盖脸地朝妮可压过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伊路米的声音冷得像冰川一样。 妮可觉得房间里一下子充满了让她极为不舒服的东西,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对她充满了敌意,天花板和墙壁不断的朝她迫过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压成肉糜。 妮可几欲崩溃。 她退无可退的紧贴在墙上,墙皮都被无意识的抠了下来。 伊路米一步一步的朝妮可慢慢走去:“说,你是谁!” 毫不掩饰的杀意压得她连呼吸都不敢,两腿软得几乎站都站不住。 伊路米终于走到妮可面前,停住。一手扼着她的咽喉,止住了她沿着墙壁不断下滑的趋势。他冷冷开口:“不说,就死!” 人在窒息的时候容易产生幻觉。一瞬间,妮可好像看到挥着镰刀的死神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后。 直到伊路米毫无征兆地松开手。 妮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咳嗽了半天之后,绝望的用嘶哑的嗓音回答问题。 “妮可……妮可•拉德维奇。” “说谎,也会死。”伊路米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叫妮可•拉德维奇!”恐惧到了顶点反倒生出愤怒,心想大不了一死的妮可犟着脖子没好气的回瞪伊路米。 “……”好吧,其实他可以从上次的刷卡记录追查这个身份的真实性。 “你是念能力者。”这不是个问句,伊路米只是在陈述亲眼所见的事实。 “念……能力者?”妮可茫然的反问:“那是什么东西?” 伊路米紧盯着妮可,试图分辨出她说谎的蛛丝马迹,没有获得半点可疑之处。 她是真的不知道念。 伊路米绝对信任自己拷问的能力。虽然这里不适合用刑,他相信要让这么个吓破了胆的小女人说实话,实在是易如反掌。 他抽出了一根钉子。 妮可眼睁睁的看着那根钉子快若闪电的没入了自已的头顶,惊慌之下就想去拔,却更加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像失去了控制的木偶,一个小指头也动弹不得。 伊路米弯下腰,张开的手掌慢慢的伸向妮可的脖子。 妮可绝望的发现,她连想要闭上眼睛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皮肤反馈过来的信息告诉她,那只手正顺着她光裸的后背向下移动。 妮可羞愤交加,这混蛋灭口还不够,难道还想劫色?! 想到劫色,就很难不联想起那个价值二百四十三万的夜晚……她羞愧的发现,身体像是有着独立的记忆,手到之处,如有电流经过…… 伊路米的手,终于停在了她的腰际。灵活的手指拨开晚礼服的边缘,向内探去…… 妮可只觉得心跳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脑子里也胡成了一团。 不请自来的手,暧昧的贴着她的腰际摸索了一阵,终于心满意足的退去。 两指夹着搜到的卡片竖到妮可眼前,伊路米挂着那第一百零一号的面瘫表情问:“这是什么?” 没有错,卡片上的图案正和妮可身上的晚礼服一摸一样,除了颜色是银色之外。 妮可盯着卡片迷茫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伊路米的真正目标,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抽动嘴角。 死到临头,居然还在发花痴……妮可•拉德维奇,你死得真不算冤…… 伊路米见妮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红白交错好不精彩。等了半天不见她回应,只好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 妮可不情不愿的说:“只是个小把戏。” 伊路米举着卡片又晃了晃,明显是不满意得到的答案。 妮可见糊弄不过去,只好老老实实的继续解释:“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念能力是什么东西,这只是我从小就会的小魔术,或者说……特殊能力?”说到这里,妮可顿了顿,像是在回想关于这个能力的记忆。 “继续。”伊路米收回手,抱着胳膊淡淡的说。 妮可心有不甘的噘了一下嘴,继续说:“效果就是能把视线范围内的物品卡片化,并且能够在需要的时候再次还原到卡片化那个瞬间的状态。” “谁教你的?” “没人教,”妮可摇摇头:“生来就会的。” 伊路米一时无语。 天生的念能力者并不是没有,只是像妮可这样无人指点还能形成自己独有的能力就相当之少见。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念是什么?!看她对念压的反应,的确是不会运用缠、练、发……真不知是该赞她天纵奇才,还是为她错过了最好的修行时机而惋惜…… 伊路米抬手拔出了妮可头顶心的钉子,转身就走。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再不脱身只怕会被那几个保镖猎人发现,惹来麻烦。 伊路米打开门,若有所思的看了妮可一眼,冷冷的留下一句:“我会再来找你的。”说罢刷的一下就消失在原地。 妮可愕然看着因惯性而合上的门。 就这样?他……不杀她了么?妮可简直有些不敢置信这死里逃生的好运。 只是,最后那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留着以后养肥了再杀?妮可一时内牛满面。(┬┬ ︿ ┬┬) ------------ 9 钩心斗角 9.钩心斗角 那会要人命的家伙虽然走了,妮可的危机却并没有消失。 一群佩枪的警员,大呼小叫的踹开休息室的门冲进来,老鹰抓小鸡儿似的带走了惊魂未定的妮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妮可闭了眼听天由命,推搡着被押到了警局。 豪森探长很焦虑。 自从当上登托奇亚市的警务总监,他就没能睡上一天的安稳觉。 都说首都的水深,要他说,也深不过毗邻的登托奇亚。 至少,呆在警视厅总部,只需要面对部门内部的相互倾轧,而在登托奇亚,他脆弱的神经得学会接受来自那家人的考验。 财务司长被暗杀了。 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内,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一个上眼皮碰下眼皮的工夫——死了。 有什么好查的呢? 豪森自暴自弃的想,这种暗杀的水准,除了那座山里出来的,还有谁能办得到。就算明知凶手是谁,他又能怎么样。别说不可能找到任何的证据,就算是找到了证据,难道他还能真领着手下的棒小伙们上枯枯戮山去送死么? “探长~豪森探长~”兴奋的喊叫由远及近,急促的拍门声随之响起。 “嚎什么!我还没聋呢!”窝了一肚子火的豪森探长没好气的吼了一句。 拍得砰砰作响的门板轧开一条缝,探进来半个乱糟糟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压下心里的兴奋,回话说:“头儿,有好消息。” 好消息? 这种明摆着抓不到凶手的案子,能有多好的消息。 更麻烦的是,遇害的偏偏还是财务司司长,根本不可能压得了几天。 豪森皱着眉头,摸了摸空空的上衣口袋,低咒了一句十分难听的脏话,从桌上扎成刺猬样的烟灰缸里拣出一根略长的烟头,塞进嘴里点燃,深吸了一口之后,才对着门口点了点头:“进来再说。” 刚才还小心翼翼的年轻警员,咧嘴一笑,猴子一样的窜了进来:“头~我们抓住个嫌犯!” 什么?! 豪森探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嫌犯?!”叼着的烟头因为嘴巴张得太大掉到大腿上,他手忙脚乱的拍打着将烟蒂掸开,却悲剧的发现裤子已经被烫出了一个破洞。 揍敌客动手,他们还能抓住嫌犯——注意!不是目击证人而是,嫌犯! 豪森紧盯着自己手底下的探员,这些小子们有时也是需要好好敲打的:“我刚调来的时候跟你们说过什么来着?就算抓不到犯人,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年轻的警员急的抓耳挠腮,就差没有赌咒发誓:“哎?您怎么就是不信呢?真的是嫌犯!”乱蓬蓬的头发被挠的像个鸟窝。 豪森继续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瞪着他。 那家子人动手会留下目击证人都是不可思议的事,嫌犯?!——他还是不信,除非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我们核查过了所有的请柬,只有这一张带进来的人不见了,不是嫌犯,至少也是同谋!”年轻的探员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论点。 探长一边沉思,一边习惯性的把手伸向上衣口袋,然后又再次懊恼的骂了一句:“shit!”抬头问:“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用力的点头。 “去看看。”豪森探长扔下手里的打火机,站起身。 妮可半闭着眼睛,想要避开过于刺眼的灯光。 “你的同伙已经抛弃了你,何苦为了他死撑呢?”年轻的女警员正在劝说妮可,只是那温和在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之后难免带着点勉强和虚假。 同伙?她有几条命够做揍敌客家的同伙?如果有多一根头发丝的力气余下,妮可都会好好的冲那位警官小姐翻个白眼。实在不是她想顽抗,是不能说也不敢说。说了,就等于坐实她包庇和同谋的罪名,而她也不相信监狱的高墙电网,能够阻拦得了揍敌客家的脚步……妮可想一想都觉得头痛欲裂。 这次真是被害惨了……伊路米。 一想到那个死神一样的男人,妮可就难以控克制的战栗起来。那种阴鸷黑暗的气势不断侵蚀着内心,吞噬她的勇气,让人生不出半点的反抗意识。 妮可冷汗淋漓的把思维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刻意不去回想。 开门,关门,脚步声。 从强制性的被带出休息室算起,她已经被连续询问了好几个小时。 无聊却十分有效的疲劳战术。 只是和疲劳比较起来——“我会再来找你。”——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的,伊路米清冽的声音更为折磨她的神经。 他,打算怎样? “妮可•拉德维奇?”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妮可闭着眼睛,一点也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探长。”“豪森探长。”审讯室内的警员纷纷起立。 豪森不在意的按按手掌,示意他们继续工作,自已也拉了张椅子在妮可对面坐下。 “你在为谁工作?” 处理完手中事务连夜赶回登托奇亚的诺•尼古拉斯,坐在财务司特别课的专车后座上,思考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司长被杀身亡,一切职权暂由第一副司长卢奇代理。 事情来得太突然,让他完全措手不及。但这一切又在意料之中。 司长惯于独断独行,刚愎自用;副司长们又个个野心勃勃,小动作频频不断。 利益的冲突在所难免,财务司早晚要迎来一次权力的大洗牌。只是他没有料到,有人会胆大妄为到了这种程度,用如此粗暴的手段,直接抹杀掉了挡在面前的阻碍。 尼古拉斯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自己的中立立场,以保证特别课不参与到这样的权力斗争中去。 偏偏新来的妮可•拉德维奇,生生搅和进了国宾馆的暗杀。 把这位爱惹麻烦的小姐从警局里捞出来很容易,但要把特别课重新拉回中立的位置只怕要费上不少的力气。 这个妮可•拉德维奇,背后站着的又是哪一位? 尼古拉斯课长恼火地捏了捏鼻梁,又一次把视线投向窗外的夜幕,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离登托奇亚警局,大约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监控录像调出来了吗?”豪森探长叼着手下警员奉上的香烟,翻着先前的审讯笔录问。 “调出来了,我们也滤过一遍了……没有收获。”通知他的年轻警员郁闷的咂着嘴,“凶手很狡猾,应该是职业的,所有的影像全部是背面,只能看出大概的身高和体型,就连发色和发型都很有可能是伪装的。” 职业?哦不~是专业的!世代相传的暗杀家族。 “那位妮可小姐的身份证实了?”豪森从笔录中抬起头来。 年轻的警员点头:“嗯……编号验证过了,的确是财务司内部发出的请柬。” 豪森把手里的烟头戳进密密麻麻的烟灰缸,摁灭。 要查下去吗? 追查的结果毫无疑问将指向枯枯戮山,而拘捕揍敌客——这种事,就算是白日做梦也不可能会实现。 死的是财务司长,而嫌犯,居然也是财务司的职员……只怕这是一场牵涉到财务司上层斗争的谋杀案,站错队的后果……会沦为无谓的炮灰。 可要不查也不成,不说这渎职无能的帽子是铁定逃不掉,就怕财务司那边以明年的财政预算作为施压的手段,他只好领着手下的小伙子们喝西北风去了。 豪森越想越觉得头大如斗。 “探长,有位叫诺•尼古拉斯的税务司官员想见您。”值班的女警员在门外敲了两下,隔着门直接报告说。 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 一夜没睡的豪森探长啪的又点上一支烟,说:“带他去会客室。” 猛抽几口,刚点燃的香烟一下子烧掉了大半。他捏着烟头,走到会客室的门外。就着手里的烟蒂抽完最后一口,扔在了地上,踩灭之后又用力的碾了两下。 豪森探长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诺•尼古拉斯坐在警局的会客室内,继续思考着怎么解决那位叫做妮可•拉德维奇的小姐惹下的麻烦。 “尼古拉斯先生,”瘦高的男人推门而入,身上穿着件不知多久没打理过的灰色风衣,扣子也没扣。裤子上还能看到几个被烟头烫出的大小不等的洞。长年被烟熏火燎成黄色的右手伸出来,掸了一下尼古拉斯的手心:“你好,我是登托奇亚的警务总监豪森。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尼古拉斯不动声色的收回打量的目光,松开右手退回原座:“关于昨晚在国宾馆发生的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 豪森沉吟了片刻,没有回答尼古拉斯的问题,反而有些不甚礼貌的问道:“不知尼古拉斯先生在财务司担任什么职位?” 尼古拉斯并不生气,淡然作答:“特别课的课长。” 豪森诧异的扬了一下眉毛。作为一个大区的警务总监,他自然知道不少台面之下的□□。关于这个特别课,豪森恰好也很清楚。名义上隶属于财务司,实质上整个部门的运作却独立于系统之外。特别课课长的职位虽不算高,但却仅低于财务司长半级,与副司长平起平坐。 同样是整天和黑道打交道,豪森对这位尼古拉斯先生生出了一点亲近的意思。 “这件事应该是揍敌客家的人做的。”既然对方对这些黑暗下的势力并不陌生,豪森也懒得多兜圈子,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尼古拉斯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想想也不奇怪,要动手自然希望万无一失,揍敌客绝对是最佳选择。莫说是在巴托奇亚的境内,就是这整块大陆,也没有几个人能逃得出来自枯枯戮山的暗杀。 知道了这一点,对妮可被卷入这个案子的原因也大致猜到了几分。 尼古拉斯本以为妮可是来镀金的世家子弟,因此想给她个下马威——故意不给联络方式让她去枯枯戮山碰壁。没想到她居然成功的和揍敌客家拉上了关系,却惹下了这样的麻烦…… “豪森探长是根据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他十指相扣,架在胸前。 “手法,时机,凶器。唯一奇怪的……”豪森一手抱胸,一手搓着下巴说。 “奇怪什么?”尼古拉斯追问。 “揍敌客出手从来不会留下活口。”豪森一边说一边习惯性的去摸口袋,却失望的发现烟落在了办公室,只好翻来覆去的把手里的打火机不停的打着再熄灭,打着再熄灭。 “我们抓到个嫌疑人,根据调查,杀手应该是利用她的请柬混进会场的。照理来说,这种近距离接触过杀手本人的,没可能不被灭口……除非,此人和揍敌客家真的有什么关联……” 尼古拉斯掏出银质的烟盒,弹出一根递给豪斯:“怎么,豪森探长想带人踏平枯枯戮山不成。” 豪森点着烟并不抽,只夹在手里,冲着尼古拉斯一咧嘴,笑得份外难看:“尼古拉斯课长要借我点人手吗?” 尼古拉斯也笑了:“探长说笑了。” 杀手不过是把刀,该追查的是雇佣揍敌客的那个人才对。 他还是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在财务司的内部。 豪森探长上半身朝尼古拉斯的方向微微前倾了几分,他试探开口:“尼古拉斯课长有什么线索吗?” 尼古拉斯敛起笑容,皱眉:“说起来有件事还得麻烦豪森探长。我的组员——负责配合揍敌客家族事务的妮可•拉德维奇小姐,似乎也被牵连到了这件案子里……” “既然妮可小姐是特别课的组员,”豪森心领神会:“根据总统先生签发的特别赦免条例,是在特赦范围之列的。” 尼古拉斯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司长大人突然遭遇不测,幸好有第一副司长暂作代理,否则司里怕是要乱作一团了。” 豪森探长若有所思。 …… 两人又应酬了一番之后,才各自满意的握手道别。 ------------ 10 糜稽 10.糜稽 现在,让我们把时针再拨回到兵荒马乱的宴会当晚。 帝国大厦的楼顶。 猎猎作响的强风,吹得整座楼都在微微摆动。一个高挑的身影,全然不受影响的负手站在最高处的塔尖之上,俯视着远处正乱作一团的国宾馆。黑色的长发被风撩起,在空气中相互抽打着纠缠着,露出一张无表情的清丽面容。 手里的电话滴滴响了两声,是确认转账成功的短信。 这次的客户虽然有点不懂规矩,不过付款倒是很爽快。任务完成后要求追加的款项也很识相的一次性付清了,伊路米心情不错的收起手机。 时间还不算太晚,伊路米决定回本家休息。毕竟,不是哪座城市都能找到既舒适又不要钱的住处的——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会想到西索这个家伙偶尔也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单手在张牙舞爪的石雕巨龙的角上撑过,伊路米轻巧的越过高耸的试炼之门,翩然落地。 黑黢黢的道旁,亮起两盏绿色的灯笼,并且朝着伊路米快速的靠近中。 伊路米单手挡住扑过来的白毛巨兽,敷衍的在那个巨大的头颅上拍了两下:“别闹,三毛。” 三毛冲过来的势头被强行刹住,四条腿很不甘心的在地上扒拉着,蹭出几道深槽。挨了拍在头顶的那轻描淡写的两下,又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伊路米松手,避开三毛想要扑倒他的二度尝试,快速的向着大宅跃去。 作为管家室的小楼前,穿着管家制服的梧桐恭敬地侯着。山顶的方向,不时能听到大宅里传出的基裘极具特色,穿透力超强的嗓音。 “少爷。”梧桐微鞠着躬,递上一条温热的干净毛巾。 伊路米接过来擦了擦脸,问:“怎么回事。” 梧桐接回伊路米用过的毛巾,低着头说:“夫人正在惩罚二少爷。” 伊路米瞥一眼梧桐抽搐的嘴角,决定改变计划:“准备点吃的送到后山的温泉,还有,不必通知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是。” 越过山脊,再绕过一片杉林,远远的就嗅到温泉独有的味道。 伊路米很喜欢这种带着点水汽的硫磺的味道,再浓厚的血腥味也能毫不费力的冲刷干净。 伊路米对杀手这个职业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不讨厌,也谈不上热爱,他和那个喜欢享受血腥和杀戮的变态小丑不同,厌恶一身是血的狼狈,也正因如此才会选择适合远程攻击的钉子。 脱下的衣服叠放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大石头上,伊路米涉水走到泉口下,简单的冲了冲头发,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根圆头钉,将头发挽起后,再用温泉边备着的毛巾巧妙的包住。他寻了处水位适宜的地方,把整个身子都沉进泉水里,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枕着池边略高些的石头,闭上眼睛,放松地叹了口气。 熟悉的脚步声,伊路米眼也不睁的抬手示意,哗的溅起一道水流,说:“放着吧。” 梧桐半跪下把手里的托盘小心地浮在水面上,起身告退。一个完美的管家,在提供周道的服务同时应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打扰。梧桐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盛放着点心和清酒的托盘顺着水波在温泉中起伏晃动,朝伊路米慢慢飘去。 伊路米睁开眼,拈了块和果子送进嘴里,慢慢的咬着。 软糯而有弹性的外皮,散发着枯枯戮山特有的青草香气,因为掺进了少量的植物毒素而产生了一种轻微麻痹的口感。 揍敌客家的餐桌上,□□也是种不错的调味品。没有几十年的经验,绝对无法将厨艺和用毒的技巧结合的如此完美。 清酒里并没有额外添加什么东西,只是在水温的影响下,变得更易醉人。伊路米小酌了两口之后便放下了杯子。 “可恶的奇犽!可恶的柯特!可恶!可恶——”咚咚咚的脚步伴随着糜稽火气十足的咒骂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糜稽边走边骂边脱着身上破的不成样子的衣服,被鞭打出的口子下面,还有血渍在不断渗出来。随手把手里的七零八落的破布条往地上一扔,看也不看的,像颗炮弹咚得一下跳进水里。 伊路米眼明手快,一把捞起还在水上漂着的托盘,略有不满的问:“怎么回事?” 糜稽楞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池里另一头的伊路米。 “大哥……”他瑟缩了一下,嚅嗫着唤了声伊路米。 伊路米将手中的托盘搁回岸边,又问了一遍。 糜稽抱成一团,努力地把自己沉进水底,埋着头不看伊路米:“妈妈用鞭子抽的……” “为什么?”伊路米皱着眉头,真是废话,那伤痕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造成的,他想知道的是原因。 糜稽愤恨的抬头,一拳头用力地砸在水面上:“还不是因为奇犽和柯特两个可恶的小混蛋。一个接一个的离家出走,外面有什么好的!” “柯特只是外出历练,你小时候不也在天空竞技场锻炼过吗?”伊路米揉了揉额角,“奇犽离家……也是爸爸同意过的……”虽然他打心底里不同意,不过这没必要跟糜稽多说。 “而且这和妈妈惩罚你有什么关系?”伊路米放下手指,等着糜稽的解释。 “妈妈又订做了好几个房间的衣服……”糜稽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噩梦似的抖了抖。 “……”伊路米默然。 “那两个小混蛋都不在家,妈妈就抓着我去试,”糜稽接着说,“不小心撑坏了好几件……然后,妈妈就生气了……”胖乎乎的圆脸痛苦地纠成一团:“妈妈要我减肥……还说一直到我减肥成功为止,每天都要接受鞭刑——她亲自动手!” “都是奇犽和柯特的错!可恶!他们不离家出走的话,妈妈就不会盯上我!可恶,可恶!”一想到要和亲爱的零食们说再见,说不定连正餐也无,糜稽就控制不住的想要迁怒跑掉的狡猾弟弟们。 “……好了,妈妈的想法也没错,你的确该控制一下 体重了。”看一眼波光浮动的水面下被折射成球状的体型,,伊路米冷淡的对大肆发着脾气的糜稽说,想了想,又缓下语气招呼弟弟:“过来。” 糜稽一下子熄了火,局促不安的扭了两下,没有动。他从小由伊路米一手训练出来,对这位大哥是又敬又怕,只可惜本身的资质有限。奇犽出生后,家里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个天资优异的孩子身上,伊路米也被指派去教导奇犽。不可否认,他对奇犽的嫉恨,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哥的目光总是落在奇犽的身上…… 伊路米见糜稽不肯动,也不勉强,只是在水下拧过身子,脚下一使劲,人便像游鱼一样轻快的滑了过去。 糜稽吓了一跳,也不敢躲,只是僵在原地不动。 “转过去。”伊路米靠在糜稽身旁的岸边站住,见小胖子僵着不动,只好自己动手把他扳成背对自己的姿势。 包裹着一层念力的手指从鞭痕上划过,红肿青紫的皮肤渐渐消肿散淤。伊路米专心将所有能处理的伤处都一一料理周全。 糜稽只感觉到背上是大哥有点温热的手,回头再看,伤已好了七八分。 “没有收口的地方回去上点药吧。”伊路米放开手,淡淡的说。上岸,自顾的穿上衣服走人。 “大哥……”糜稽愣愣的看着伊路米消失不见的杉树林,眼眶微红。 良久,夜风吹过,露在温泉外的皮肤一下子起了层鸡皮疙瘩,糜稽打了个喷嚏,站到泉口下胡乱冲了冲,套上浴袍就上了岸。 “咦……”经过伊路米先前放衣服的大石,他瞥见一张卡片,正卡在两块石头之间的缝隙里。试着伸指掏了掏……呃,手指太粗,伸不进去……只好到附近折了根树枝,勾出了卡片。 “银色的晚礼服。”糜稽翻过来念出背面以通用语书写的文字,应该是对正面内容的注释。 他试着弯了弯,无法折叠,一松手就弹回了,材质很特殊,不像他已知的任何一种。 “真奇怪……”应该是大哥不小心落下的东西,明天再还给他吧,糜稽这样想着,捏着奇怪的卡片回了大屋。 第二天清晨,糜稽•揍敌客抱着枕头还在流口水,就被基裘绝对算不上温柔的嗓音唤醒,打着瞌睡坐到了餐桌旁。 “怎么还在睡!连糜稽你也不想听妈妈的话了吗?”基裘激动地挥着扇子走来走去:“为什么孩子们一个个都变得这么叛逆!啊——亲爱的,你的教育方式真的需要好好检讨一下!” 席巴充耳不闻地拿起报纸,左右翻阅。 伊路米无声无息的落座,摆弄着面前的食物,安静的像只猫。 “啊,伊路回来了?这次的任务顺利吗?”基裘看见好久不曾在餐桌上出现的长子,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伊路米放下刀叉,面无表情地朝基裘点了一下头:“是的,妈妈。” 基裘满意的合上手里的扇子,终于也坐了下来:“难得回来,就休息一阵子再继续工作吧。” 伊路米衡量了一下昨晚糜稽的哭诉中透露出的信息,委婉地拒绝了基裘的好意:“不必了,妈妈。还有些任务没有完成。” “不重要的任务就由管家室处理好了。”这孩子从不需要多操心,只是对工作未免太上心了些,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出任务。 “是猎人协会的年度任务,必须亲自处理。”伊路米淡淡的说。 猎人协会的规定便是如此,向拥有执照的猎人提供情报,资金,以及一切尽可能的方便,条件是必须每年为协会完成一项任务。他这也不算说谎,前几天的确收到了协会的通知,只是没有确认具体内容而已。 基裘怏怏的闭上嘴巴,开始用早餐。 席巴放下报纸,悄悄散去耳道内的小团念力。 ------------ 11 早安 11.早安 妮可简单的向自己的上司道了声谢,便在离住处不远的广场下了车。 清晨的微光,透过林立的大楼,斜斜的落在她的脚下。已过了初秋的太阳,无力而缺乏暖意。 踩过一片微黄的草坪,平时总被占满的长椅,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沿着曲折的小径穿过树阵,她记得这个的方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 “欢迎光临……”没精打采的服务生打着哈欠领妮可入座。啊,好困……乔怎么还不来换班,这个懒鬼…… “Espresso。”她现在急需一杯热咖啡来暖暖胃,外加提神——虽然她其实更想要的是好好喝上一杯,不过,不想被当成酒鬼给扫出门去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在大清早的直接要酒喝。 “需要加点什么吗?”服务生笔速飞快的记录着,同时问。 “威士忌……”妮可朝他勉强一笑,放下单子,对着窗外开始发呆。 尼古拉斯课长说,根据总统签发的第1032号条例,她被特赦了。 尼古拉斯课长又说,特别课从不参与内斗,以后也不会例外。 尼古拉斯课长还说,做的不错,继续保持。 每个字她都明白,可那些藏在背后,太过隐晦的意思就不太懂了。 第1032号条例是什么条例?特赦又是怎么回事? Ok,不管怎么说,能让她免于悲惨的监狱生涯,总归是件好事。 可是课长大人为什么要刻意对她强调特别课的中立?这样的对话,应该是发生在那些进行利益交涉的大人物之间才对…… 还有,那个做的不错……如果她没有蠢到理解错误的话,应该是夸奖吧?妮可不确定的自嘲。 但是,但是在没有完成任务,还把自己差点折腾进了监狱的状况之下,她实在是找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夸奖的理由…… “您的咖啡。” 服务生小心地把盛放在专用耐热玻璃杯中的咖啡放在她的面前。 咖啡本身的香醇加上浓烈的酒香,产生独特的香气。妮可双手捧住被预先烤得热热的杯子,猫一样的舔了舔上层浮着的厚厚鲜奶油,然后大口地喝下混合了威士忌和奶油之后仍略微有些烫的咖啡。 温热的感觉从胃部一下子扩散到全身。 啊,真好…… 妮可眯着眼睛,叹息似的舒了口气。 如果,可以什么也不用考虑的生活就好了……不用绞尽脑汁的揣测上司的心意,不需要看客户的脸色行事,找个心爱的人相伴生活,攒够了钱一起去周游世界,看日出日暮,听细雨潮声……最后,在满堂儿孙的环绕之下,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完美的句点…… 妮可黯然的低笑了一声,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举杯:“Cheers!” 等着换班的服务生,听到说话声从柜台后探出头,正好看到唯一的客人,对着空气碰杯,喃喃自语。他缩回头,嗤嗤笑了两声。真逗……不会是醉了吧?那么点酒精…… 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微小的追求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成长总是让小孩子们迫不急待,真的到来了又无可奈何的想要拒绝。 酒精带来的暖意渐渐消退,妮可叹了口气,放下杯子。 好像……又做出奇怪的事情了呢……真伤脑筋…… 妮可一口气喝完已经不那么烫嘴的咖啡,结账走出了咖啡馆。 决定了!今天什么也不干,她要给自己放个假,回家好好的睡上一整天!缺乏睡眠,可是皮肤的大敌呢~ 妮可坚定的握拳望天。然后,回家。 ………………………………枯枯戮山……………………………… 通过糜稽房间里的专用网络连上猎人网站,伊路米快速浏览了一遍正在招募人手的任务清单。 心爱的电脑被征用的糜稽,站在伊路米身后,无措的抓了抓头发,又想起什么似的一锤手心,从口袋里掏出昨晚在温泉捡到的卡片,递到伊路米眼前:“大哥,这是你昨天落下的吗?” 伊路米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一眼:“嗯,放着吧。”继续搜索合适的任务。这个不行,时间跨度太长……这个太远……危险系数太高,不划算……这个满员了…… 糜稽见伊路米点头确认,一下子来了兴趣:“这是什么东西啊,我昨晚上研究了半天都没有分析出结果……只能确定有某种能量附着在上面……是不是念力啊?” 伊路米扭头注视着喋喋不休的糜稽。 糜稽兴致勃勃的声音,在伊路米的死鱼眼攻势下,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终至不见。小胖子垂着头,不时偷瞄两眼一言不发的伊路米……他是不是,又惹大哥生气了…… 伊路米看着噤声的糜稽,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缓下脸色,耐住性子解释:“这是某个念能力者的特殊能力……”对上糜稽亮晶晶写满了好奇的细长猫眼,伊路米只好继续说下去:“她的能力应该是把看到的物品卡片化,并在需要的时候再次还原。” “好……好厉害!”糜稽惊叹,“简直就像游戏里的封印之术。” 伊路米心中一动,转回电脑前,将任务列表又往回拉了两页。 找到了,就是这个——护送任务,内容:将位于哈斯共和国境内新发掘出的巨石像护送至优路比安大陆的猎人协会分部。要求:不可对巨石像造成任何无法挽回(如切割,打碎等)的损伤。 伊路米拈起桌上的卡片。 封印之术—— 简直就是为她量身订做的任务。 很好。 虽然在会场已经确认和妮可的再三偶遇纯属巧合。但不知为什么,他始终有点介怀,像是长年在黑暗中生活所培养出的,对危险的警示。 他并不真的认为这个弱到了极点的妮可,有能力伤到他,但对于潜在的威胁,还是趁早揪出来比较省心。 伊路米放下卡片,在护送任务前的小方框内打上勾,接受,确认。 起身拍拍糜稽的头顶,伊路米向门外走去。 “这个!这个……可以给我研究一下吗,大哥?”糜稽举着他留在桌上的卡片,祈求的眼神,比三毛更像只小狗。圆润多肉的脸颊,看起来好想捏上一把。 “嗯。”伊路米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走人。 妮可对了半天才把钥匙□□锁孔,打着哈欠拧开锁进屋。 身形修长的黑发美人窝在她的大沙发里,手上端着她印满小狐熊的可爱杯子,正在看电视。 “对不起,走错了。”妮可一本正经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打扰了,很抱歉。” 镇定地打开大门,走出去,再顺手把门带上。 搞什么鬼啊啊啊啊——— 为什么那个要人命的大麻烦会出现在她家里?还那么理所当然的用她的专用水杯喝水?这里是她的家没错吧?! 妮可脑袋一抽,抬头确认了一下门牌号,然后又意识到……见鬼的,钥匙能打开门锁,当然是她家没错。真是被这混蛋气糊涂了。 拍拍自己的脸,妮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警局她什么也没说,加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特赦,他不需要再多此一举的灭她的口。 她的小命应该保住了。 那么,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我会再来找你的。”伊路米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妮可非常不合时宜的荡漾了一下,又立刻狠狠地鄙视了自已一番。 总不会……真的是为了这句话而来的吧,啊哈哈…… ------------ 12 请君入瓮 12.请君入瓮 妮可对着自己的家门面壁了良久,伊路米稳坐屋内,半点也没有急着抓她进去的意思。 纠结得她胃都疼了…… 终于做好心理建设的妮可再次开门进屋。 伊路米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一点儿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想法。 妮可暗自咬牙。谁拳头大谁厉害,老娘不跟你计较。 恨恨地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妮可很后悔当初为毛要把这对沙发摆成面对面的位置,害得她现在不得不面对这么张气死人不赔命的万年面瘫脸,看得她胃都疼了。 “找我什么事。”妮可没好气的问。 “昨晚……”伊路米沉吟了一下,考虑着要怎么开口邀她同行,最终选择了一个很不怎么样的话题。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说。”妮可抢先打断了他的话,一手摁着腹部脸色有点白。 该死的胃一抽一抽的,好像是真的胃疼了。 伊路米默了两秒,只好又另起话题:“上次的签单,已经退还到你的信用卡里了。” 妮可脸色苍白,苦中作乐的想,这时候她明明应该脸红才对…… 老天呐,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空着肚子喝咖啡了,特别是加了威士忌的浓缩咖啡……妮可在脑海中特别补充强调……胃部抽搐得越来越厉害,泛着酸水,痛得她冷汗直冒……要是福姆斯看到了,又要口是心非地骂她活该了……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的想起了那个不该被提起的名字,妮可心头一抽,觉得眼眶有点止不住的潮气泛起。 看来,人在痛楚的情况下总是更加脆弱的…… 伊路米也意识到了妮可的不对劲,见她一脸冷汗,眼眶微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由得问出了声:“怎么回事。” 妮可虚弱的笑了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白痴,看也知道是胃疼啊…… 伊路米皱着眉头蹲到妮可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脉搏,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最后摸出了根钉子。 妮可吓了一跳,,他又想干嘛?她都快疼死,要她命的话放着不管就行啦…… 伊路米在妮可手指上划出一道小口,沾了点血送到嘴里尝了尝。 “……没中毒,也没受伤。”他困惑地对妮可宣布结论。 妮可气得差点没一下子晕过去了,屁叻!她好端端的,平白无故的怎么会中毒受伤。这白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为了让自己避免因空腹喝咖啡这样不名誉的原因而挂掉,妮可拼尽全力做出胃疼俩字的口型。然后惊恐地看着恍然大悟的伊路米,以快若闪电的速度,唰唰拔出几根细长的圆头钉,扎进了她的胃部附近…… 如果不是没有多余的体力,妮可敢发誓,她一定会叫得比世界第一的女高音还要响亮悠长。 奇怪的是,她的胃痛反而有了渐渐减轻的迹象。 妮可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慢慢坐直身子。 “盛惠八百万。”伊路米收回钉子,见妮可一脸愕然,好心的补充解释道:“医疗费。” 又……又来了!妮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王八蛋怎么好意思开口的?刚有些好转的胃部又开始抽痛了…… “没钱!”她恶声恶气的摔下一句。 伊路米唰的一下又拔出了一根钉子:“概不赊欠。” !@#¥%&*…… 让她死了吧,就算不死,她早晚也会让这吸血鬼给逼疯了。 “没有就是没有!”妮可怀着英勇就义的壮烈扑上去,一把揪住伊路米的衣领,恶狠狠的磨牙:“你想怎么样?!嗯?” 伊路米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手指,慢吞吞的开口:“可以工作抵债。” ………… 人啊,有时就是这么卑微。 身处绝境之时,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即使是根稻草也会紧紧的抓住不放。 虽然心疑这个桥段怎么这么熟悉…… 妮可还是不自觉的松开手,“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伊路米瞪着双死鱼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了半天,像在评估她身上的几两肉能否卖出让他满意的价钱。 妮可抖了两抖,有种身处砧板之上的很不舒服的感觉,粗鲁地一拍茶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话未落音,便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总是不自觉的在他面前放肆,明明前一刻还怕得要死,真见鬼!她的理智都上哪去了? 关于他刚刚接下的任务,有太多她从未接触和无法理解的东西,怎么解释,才能让她明白,着实是个难题。 “你知不知道,猎人?”伊路米斟酌了半天,慎重决定从最基本的概念说起。 “靠捕猎动物维生……的人?” 伊路米的脸色有点发黑,也许有些事还是不用说得那么一清二楚的比较省力。 “其实是想邀请妮可小姐去哈斯共和国旅游。” 啥?旅游?! 妮可惊讶得差点下巴脱臼。他……没发烧吧?那就是她耳鸣,出现幻听了?为什么话题突然变得如此诡异……打死他,妮可也不相信这个男人会邀请她去旅游。先不说这种邀请发生在一对单身男女之间有多暧昧,光凭她所了解到的,伊路米•揍敌客在金钱方面的强大执念,这种事情就绝对不可能发生。呐,你见过铁公鸡主动拔毛的吗? 妮可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和伊路米对视:“直说吧,你究竟在打什么坏主意?不会又是在想什么会害我蹲监狱的事情吧?” 伊路米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个借口有这么糟糕吗,居然一点儿也不相信……妮可戒备的神情落在他的眼里,真是受伤……看来真得跟西索好好学学怎么说谎才行。 两人沉默着,彼此对望,气氛变得有点微妙和尴尬。 伊路米轻咳了一声:“有个位于哈斯共和国的任务,需要用到妮可小姐的能力,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妮可了然的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天上不可能会突然掉下来个大馅饼的,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大好人。不过就算如此……妮可眯起眼睛,拒绝得斩钉截铁:“我是不会帮你去杀人的!”怎么样也好,唯独这点,绝不妥协!无意做了回帮凶的她,绝不会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犯下同样的过错。这是她——妮可•拉德维奇的原则! 伊路米看她一脸慷慨就义的倔强,忍不住轻笑一声,又立刻敛起笑容。 如冰雪乍融,昙花初绽般的美丽…… 他淡淡的说:“只是护送一件文物,并非家族任务。” “这样啊……”有点恍神的妮可犹豫了,去还是不去呢?听来似乎很简单,可是——哎?!不对啊!他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的要求她去啊!他他他——这明明是他自己的事,跟她有毛关系啊!可恶,居然差点就这么被拐到了! 妮可翻了个白眼:“不去!” 伊路米开始有些头疼了,真是麻烦的女人,刚才明明已经快要答应了,怎么忽然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八百万。”手里的钉子闪闪发亮。 太无耻了!妮可痛心疾首的想,一个人要怎样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你——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妮可色厉内荏的喊。 “你……想赖账吗?”伊路米很无所谓的反问道,反正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八百万,只是有这么好的借口,不抓住逼她就范,未免太愚蠢了。 “我……我还有工作要处理……”额头又开始冒汗……不,不要!她才不要跟这个会要人命的家伙跑到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到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被弃尸荒野只怕都没人知道……妮可开始努力的寻找借口。 “请假。”干净利落的回答。 妮可苦着脸说:“课长大人很难说话的。”还在想办法推脱。 伊路米看了她一眼,拨了个电话给梧桐,过了片刻,把手机递给了妮可。 妮可狐疑的接过来,贴到耳边:“Hello?” “拉德维奇小姐。”诺•尼古拉斯的声音神奇的从电话另一端传来,惊得妮可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尼……尼古拉斯先生。” 课长大人的语气沉稳而不容置疑:“既然你接受了揍敌客先生的委托,那就准你一个月的假。” 可是,她,她没有接受啊…… 尼古拉斯放缓语气继续交代:“我相信,拉德维奇小姐一定不会让揍敌客先生失望的,同样也不会让我失望。” 大帽子重重的压下来,压得妮可气若游丝,只能有气无力的回答:“是,我会努力的,尼古拉斯先生……” 尼古拉斯课长满意的搁下了电话,看来这位拉德维奇小姐的确和揍敌客家关系匪浅……将她调入特别课的人,究竟是谁呢…… 妮可机械的把手机递还给伊路米。 好吧,既然无路可退,怎么着也得争取一下自己的权益吧。 “首先,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妮可握拳。小命才是根本,这条都做不到就一切免谈。 伊路米点头,很合理。 “其次,一切费用由你承担。”妮可恨恨的剜了他一眼。管他什么医疗费,这个费那个费的,挖他自己的钱包去,看他还能怎么折腾。 “任务范围之内。”伊路米再点头。 “第三,不准利用我杀人。”这是原则问题。 伊路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会如此在意这件事……“这是个护送任务。”他对任务以外的目标没兴趣。父亲大人说过,亏本的生意不能做。 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好歹算是勉强达成了共识,妮可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 ------------ 13 出发,米特聂 13.出发,米特聂 哈斯共和国,位于米特聂联邦的中部。几年前,骇人听闻的奇美拉嵌合蚁事件,就发生在位于联邦东西两端的NGL自治国和东陀果共和国。事件结束后整个联邦都被划为禁区,谢绝普通游客的进入。 为了便于管制,整个联邦仅有一处位于与哈斯共和国毗邻的洛卡里欧共和国境内的空港。 出了空港,联邦内所有的城镇,再无一丝现代文明挂上钩。一切生活起居都回归自然,晨耕暮归,黎明即起,日落方息。交通工具主要依靠畜力,或是……靠自己的两条腿。 妮可捧着米特聂联邦的地图,听伊路米讲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一丝不苟的把地图叠好,啪的一下拍在伊路米的胸前,沉下脸扭头就向空港出境安检的方向走去。 伊路米皱眉拦住她的去路,搞不懂这女人又在抽什么风。 “放手,我要回去了!”妮可用力的想把自己的胳膊从伊路米的手里解救出来。 “不要开玩笑。”伊路米不悦的说,才下飞艇就闹着要返回,她在耍着他玩吗? “你才开玩笑呢!”妮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可恶,抓这么紧,等下肯定淤青了。“三天抵达哈斯共和国边境?再三天穿越东部大沙漠?还是徒步?!伊路米先生,你是还没睡醒吧,啊?”掰不开那铁钳似的爪子,她只好用剩下的那只手,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戳在他的心口。 伊路米松手,他想他大概听懂了她的意思。看上去,是因为他对普通人的步行速度做了过高的估计,以至时间安排得太过窘迫,因此引发了妮可的不满。 “从这里到边境,直线距离就有三千多公里,”妮可激动的竖起三根指头,杵到他眼前晃个不停,“三千公里——不是三千米!你有点概念行不行!understand?” “我可没空陪你发疯,”妮可偏过头,从鼻子里冷冷的哼出一声,“伊路米先生!” 伊路米嘴角抽动了一下,无奈做出妥协:“空港附近有驼马租售,你可以挑一匹代步。” 妮可不太信任的瞄了他一眼,不知这家伙又要玩什么花招。 事实证明,伊路米•揍敌客毕竟不是那个变化系的变态,能够将骗人变成本能。 大多数时候,伊路米还是可以信赖的。 妮可捏着鼻子身处大群臭气熏天嘶鸣不已的未知生物中,接受着摊主们喋喋不休的语言轰炸,终于痛苦的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伊路米。 “挑好了没有?”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伊路米大发善心的拨开蜜蜂一样嗡嗡个不停的商人,来到妮可身边问。 头昏脑胀的妮可看也不看,随手指了只看上去相对比较温驯些的生物,立刻有商人凑过来大声赞美妮可的眼光,吹嘘他的货物是如何的驯良,价格是多么的低廉,以至于妮可几乎要以为自己真长了根点石成金的金手指。 伊路米嘴角一抽,冷着脸说:“那是只羊驼——观赏性的。”他开始有点为接下来十几天的野外生存而担心。 妮可讪讪的收回手指,讨好的赔笑着说:“还是你来选吧……”心里小声暗自嘀咕着,这混蛋一定是存心想看她出丑。 伊路米看她一眼,一言不发的牵过一只驼马,高大坚忍。 妮可仰着脖子对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再度确认了伊路米这坏家伙一定是存心想看她出丑的念头。 God,真要骑这种东西……她会被摔断脖子的。 妮可忍不住一缩脖子,苦着脸看向伊路米:“我不会骑马……” 牵着缰绳的手指不小心扭曲了一下,由好几股牛皮拧成的缰绳一下子断成了几截。 伊路米没理妮可,唤过老板,指着地上断裂的缰绳乘机又把价钱压低了几分。 结账。 伊路米一手牵着新换了笼头的驼马,一手拖着妮可出了市场。 留下心疼不已的老板搓着手里断裂的绳头喃喃自语:“奇怪,昨天才换的怎么就断了……老莫这个滑头太不是东西了,这么次的货也敢拿来糊弄我……” “过来。”伊路米召唤妮可。 看看半跪下来仍有一人多高的庞然大物,再看看板着脸的伊路米,妮可死命摇头,打定主意死也不坐这玩意儿。她还不想英年早逝啊,口胡! 冷静……伊路米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一个闪身到妮可身边,抄起这个闭着眼睛死命摇头的女人,跃上马背。 一抖缰绳,半跪着的驼马稳稳起身。 感觉重心有变的妮可一睁眼,就见自己离地有半层楼那么高,正处于那只庞然大物的背上,吓得又立刻闭上了眼睛,死死抱住距离最近的依靠。 “坐好!”向来冷淡的声音里也忍不住掺了一丝火气。真是石头也能被她气出毛病来。 伊路米努力的将八爪鱼一样巴在自己身上的妮可扒下来,摆成正确的骑姿。 “放松。”伊路米放缓语气引导着妮可,“头部和脊椎保持正直,肩膀放松……对,就是这样……” 妮可后背紧贴着伊路米的胸口。 稳稳的心跳,隔着薄薄两层布料,清晰的传递过来,渐渐安抚下她的不安。 绕过腰际的两只胳膊,为她圈出一块安全的领域,不需担心会栽下马去。 覆在她手背上的双手纤长柔软,但同时也坚定而有力的代替她掌握着缰绳。 “眼看前方,”伊路米收回一只手,抬起妮可的下巴,轻声呵斥:“不要老是低头!” 妮可觉得,好像所有感官的知觉都集中到了右耳附近。节奏舒缓的呼吸,一点也不温和的声音,被风吹过来的捣乱的发丝,挠得她脖子痒痒的…… 妮可难耐的蹭了一下脖子,根据伊路米的指导,一板一眼的摆正姿势。 微凉的耳垂掠过他的唇边,一触即止。伊路米呼吸一滞,若无其事的扭头对着前方,继续说教:“腿要自然下垂……膝盖放松,小腿稳定的放在两侧。” 驼马加快步子小跑了两步。 “不要夹那么紧,”伊路米轻踢两下妮可的小腿肚示意道:“需要加速的时候再用力。” “重量要平均分配在坐骨上。”他扶着妮可一侧的腰说,“跟随跑动的节奏起伏。” 只穿了条牛仔短裤的光洁长腿,随着驼马的步子一下一下的蹭在他的大腿内侧。 "做的不错,继续保持。" 伊路米突然松开缰绳,跃下马背。跟在一侧,以相差无几的速度沉默的奔跑,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或是什么也没想。 妮可骤然失去可以依赖的凭靠,莫名有些失落。她战战兢兢的保持着平衡,在心里一边暗骂伊路米混蛋混蛋大混蛋,一边努力祈祷自己不要摔下来。 时间总是在我们能够察觉到之前飞快的流逝着。 当妮可终于渐渐习惯了在马背上颠簸的感觉,觉得有点看不清路的时候,才发现太阳已经摇摇晃晃的落到了山腰上。 伊路米大爷也终于大发慈悲的发了话:"下一个镇子就休息。" 他们的运气不错,在天色完全转黑之前就抵达了下一个城镇。 除了妮可试图从半跪的驼马背上爬下来的时候,遇上的一点小麻烦。 妮可一抬腿,忍不住狠狠的发出一声惨叫:“啊……”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整整六七个小时,下半身早就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现在这么突然一抬,右腿简直像被生生掰断了一样,疼的她眼泪都差点掉了出来。 好不容易爬下马背,妮可狠狠的瞪了一眼,要好了房间正站在门口袖手旁观的伊路米,然后像只鸭子一样,摇摇摆摆的挪进了镇子上唯一的一家旅馆。 旅店外观看上去虽然破落,不过进来之后发现打理的倒颇为干净齐整,老板娘为人也很和气,见妮可一副行动不便的摸样,甚是贴心的给了一个位于一楼的房间。 妮可满心感激的跟在老板娘身后,挪到了客房前。 老板娘掏出钥匙,拧开门锁,笑着说:“有什么需要的话,拉一下门口的铃就可以了。我就不打扰客人们休息了。” 妮可从半敞的门缝中见是收拾得很整洁的一间客房,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板娘让开房门的位置,方便妮可进去。 蹒跚的挪到门前,推开门,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大大的双人床。 妮可的背影一僵,嘴角抽搐着扭过头对老板娘勉强一笑:“您大概有所误会了,我们要的是分开来的两间房。” 老板娘疑惑的看了眼一直没出声的伊路米,是这样吗?这位先生明明说的是一间房吧…… 妮可刷的飞过去一记眼刀。这混蛋若是胆敢说出省钱俩字,她一定会跟他拼命! ------------ 14 投宿 14.投宿 好在伊路米这次并没有继续挑战妮可已不堪重负的神经,对老板娘点了一下头:“请再给我一间房。” 老板娘耸耸肩,又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有点搞不懂投宿的这一对儿究竟是什么关系。 妮可关上门,□□着把自己扔到了床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直到被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惊醒,她才发觉自己居然睡着了。 看开她今天真是累惨了。 妮可挣扎着爬起来,全身的关节都在叫嚣抗议。她艰难的把自己挪到门前——是老板娘送来了晚餐。 妮可接过餐盘,塞了些小费给老板娘,让她送些缓解肌肉酸痛的药物过来。 老板娘笑眯眯的应下,说马上就送来,并且好心的建议她,先泡个热水澡会觉得舒服些。 很显然,妮可被这个建议打动了。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亚热带气候的地区,顶着太阳在外奔波了一下午,汗水混着灰尘——妮可厌恶的从自己的小臂上揩出一道泥灰的印子。 好吧,什么也别想阻止她把自己立刻弄干净的迫切渴望,嗯……就是揍敌客也不行! 妮可气势汹汹的蜗牛爬到了浴室。 当稍微有点发烫的热水浸泡着她的全身时,妮可感动得几乎要落泪,哦~这简直是神的恩赐。 放松的靠在浴缸里,妮可舒服得差点又睡了过去。 直到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想大概是老板娘送药油进来了,于是一边恋恋不舍的从浴缸里爬出来,拽了条浴巾裹上,一边说:“放着就好。”打开了浴室的门。 然后…… “啊————”绝对震撼人心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变态!色狼!神经病!偷窥狂!”妮可一手紧紧的拽着浴巾,另一只手把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一股脑的朝伊路米砸去。 伊路米皱着眉头,反应神速的一一接下扑面而来的暗器,然后终于在抓住了某件三角形的不名物体后,脸色迅速黑得好比锅底。 “停手!”他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妮可气得发抖:“伊路米•揍敌客,我请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 伊路米黑着脸说:“我敲过门了。” 妮可冷笑着说:“所以呢?”有前科的家伙不可信,他连她家都来去自如,自在的跟自己家似的!“我想伊路米先生大概没见过门锁长什么样吧!” 笑话,一道门锁就想拦住揍敌客,那他还是赶在没被父亲大人捏死之前,乘早改行的好。 当然伊路米还没单纯到把这想法也说给妮可听,真这么干了,那就不能用单纯来形容,而应该叫脑袋被门夹过了。 所以他只是冷冷的说:“店主说你让她送来的。”同时抬起手里的药油示意,然后在下一秒看清一同捏在手里的三角状不明物体后,触电似的一起扔了出去。 妮可死死的瞪着地上浸泡在药油里的小内裤,背后的黑气强烈的堪比怨灵附体。 很好!她可以再一次的确定,这个叫伊路米•揍敌客的,一定是老天派来折磨她的,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阴魂不散,她这半个月里有了最最深刻的切身体会。 “你,找我什么事?”妮可压下满腹的怒气,磨着后槽牙问。 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伊路米板着脸递过一卷纱布,说:“明天出发前绑在腿上。”新骑手常会磨伤小腿肚和大腿内侧,尤其妮可今天穿的还是短裤。一般来说应该穿马靴和马裤,没有马靴马裤时,用护膝绑腿什么的替代也可以。伊路米只找到了些纱布,不过现在他懒得解释那么多,准确来说,是一个字也不想跟她多罗嗦。 妮可同样板着脸一言不发的接过。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只剩妮可头发上的水珠滴答滴答的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气氛顿时变得很诡异。 伊路米立刻抽身出了房间,彷佛再多呆一秒都是种折磨。 妮可恨恨的把纱布扔在了床上。 幸好还不用担心没有衣物可换,对于这些旅行的必备品,她向来准备的很充分。只是没有想到会需要用到药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她是个很纯粹的城市生物,没什么户外生存的经验。 没有招呼老板娘来收拾,她现在实在没心情也没那个体力解释。妮可擦干了头发,倒头就睡。 一夜无话,连梦都没有。 妮可满足的睁开眼睛,从来没睡得如此香甜。正打算翻身起床,又立刻僵硬的跌回了柔软的被褥中。 Oh shit!昨晚气怒之下,再加上药油也洒了,什么放松肌肉的措施也没有做就睡了。以至于现在全身僵硬得像段木头,莫说起床,连翻身都很困难。 妮可试着弯了胳膊,上臂立刻酸痛得针刺一般。 欲哭无泪。 “叩,叩,叩——”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很有礼貌的响了三次。 妮可无奈应声:“进来。” 如果是老板娘,自然有钥匙。如果是伊路米……好吧,有没有钥匙或者说锁没锁应该都没差。 妮可翻着白眼想。 进来的是伊路米。 他看着还躺在被窝里的妮可,不悦的说:“该出发了。” 妮可恼怒的答道:“我现在动不了。”一边咬着牙在被子低下一点点的活动手脚。 这种运动过度引起的肌肉酸痛和僵硬,需要将肢体慢慢拉伸开来,有助于症状的缓解。 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自理能力。 伊路米两步走到床前,唰的掀开了被子。 “啊——”尖叫声再度登场。 浑身上下只有一小块三角形的布料遮住关键部位,棉质的小内裤上一只胖乎乎的小狐熊正快乐的挥着爪子打招呼。 妮可像条被冲上岸的鱼一样无助的暴露在空气中。 羞愤交加的闭上眼睛,该死的,她几乎不知道是先该痛恨自己有裸睡的习惯,还是后悔昨天怎么会选择这只可爱到爆的小狐熊。虽然她其实真的挺喜欢这条小内裤的……但是,但是……哦~她的形象全毁了…… 妮可脑子里乱糟糟的,整理不出半条稍微正常点的想法来。 布料的触感轻柔的落在她的身上,妮可睁开眼,见身上盖着条床单。 伊路米冷着脸:“转过去,趴好。” 妮可怒瞪伊路米。她要是能翻身,早就跳起来把他给打出去了,哪里还用会继续躺着当死鱼。 伊路米的手,隔着极薄的的床单,落在她僵直的肢体上。 一团温暖而令人心安的热流,在妮可和他指尖相触的部位不断流连。像是泡进了温泉一般,酸痛和僵硬,以能够清楚感觉到的速度迅速消散。 “我只说一遍。”伊路米突然开口:“所谓的念,就是……” 妮可一下子把耳朵竖了起来。 对于自己的特殊能力,妮可一直心有疑虑。然而,除了上次伊路米逼问她时透露的零星讯息外,妮可再没有从别处找到过任何关于伊路米口中的“念能力”。不论是全国最大的国立图书馆里,还是网络上,都没有得到丝毫消息。 而伊路米在暗杀成功之后不仅没有抓紧时间离开,反而为了这个所谓的念能力,停留在现场慎重其事的逼问她。因此,妮可认为这不太可能是伊路米一时兴起瞎编出来的。 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这些有关念能力的知识十分珍贵,被有心人刻意封锁起来了。 什么四大行,六大系…… 妮可头昏脑胀的囫囵记下伊路米说的一切,其实没听懂几句。 不管怎么样,先记下再说,以后再慢慢琢磨。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她是不是还会遇上如此难得的机会——由揍敌客家的长子亲自讲述的关于念的一切。 用上了念的推拿见效奇快。 伊路米收手,淡淡的说:“动作快点,我在大厅等你。”想想又补充道,“把纱布缠上。” 妮可回过神就要坐起身,又立刻躺了回去,只是拿眼看着伊路米。好吧,看在他很规矩的帮她按摩,还告诉她有关念能力的份上,她就不用对付色狼的手段对付他了。 伊路米转身出门,并且很识趣的帮她把门也一并带上了。 伊路米站在门外,嘴角微微向上弯起。 小狐熊,嗤……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狐熊这种动物,联想起那个印满了狐熊的杯子,伊路米这样想着。 妮可飞快的收拾好自己,一溜小跑到大厅。 谁知道那位揍敌客家的大爷等得不耐烦了会怎么办,妮可撇着嘴想。何况她昨晚的态度可算不上太好——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认为自己有错,怎么说也是乱闯女士房间的家伙不对。妮可一想到应该跟这个把自己看光光的家伙道谢,就再度觉得火气上涌。不过念在不再酸痛,并且活动自如的腿脚份上,妮可决定大度的不跟他计较了,不过他也别想她会对他说谢谢。 伊路米见妮可出来,一言不发的指指桌上的早餐,自己便出了旅店。 妮可两口喝完已经不冰的牛奶,抓起面包也走出店门。 伊路米正在检查驼马的肚带有没有系紧。肚带不系紧容易转鞍,这是非常危险的,有可能会摔下马来。 她微微楞了一下。 见妮可出来,伊路米拍了拍驼马的脖子。高大的驼马立刻半蹲下来,好方便妮可上马。 她把面包塞进嘴里,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觉得腰上一紧,便轻松的落在了马背上。 妮可啃着干巴巴的面包,若有所思。 ------------ 15 初入沙漠 15.初入沙漠 事实证明,四条腿的确比两条腿跑的快。 当然这两条腿是绝对不能拿伊路米•揍敌客的来作比较的。 瞧他跟在妮可骑着的驼马旁跑了两天,还是一副轻松无比的架势就知道了。 第三天正午之前,他们就抵达了伊路米行程安排中的最后一个小镇,位于洛卡里欧共和国边境线上的摩尔镇,比原先预计的时间还提前了半天。 伊路米示意妮可停下。 “接下来就要进入沙漠了,这里是最后一个可以补给的地方。”他拍拍驼马的脖子,指挥驼马蹲下来。 “驼马即使不吃不喝也能生存一个月左右,所以不用更换坐骑。”伊路米边说边把缰绳交到刚从马背上爬下来的妮可手里,“去找个旅店住下,”想了想又交待妮可说:“不要乱跑,这里不是巴托奇亚。”若是伊路米自己一个人,直接穿过整片沙漠也费不了两天的时间,但现在带着妮可,他得去准备些普通人穿越沙漠的必需品。 妮可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关心一下唯一的同伴:“你要去哪?” 整整两天的骑行,靠着伊路米给她的纱布,才没造成太严重的擦伤。这还是在第二天晚上休息时,妮可才发现,左边小腿纱布没有绑到的地方,不知不觉中已蹭出了面积不小的一片水泡。 妮可看着解开后堆在旁边的纱布,再联想起出发前伊路米默默检查马鞍的状况,心情有点复杂。 随着妮可渐渐掌握伊路米教的“缠”,她也慢慢发现了尽量保持这种状态的好处——最起码没有再发生第二天早上醒来僵成块木头的惨剧。 也因为这两件事,让妮可觉得不跟伊路米说声谢谢,有点说不过去,但又有点拉不下脸来…… 妮可有点看不懂这个叫做伊路米•揍敌客的家伙。好吧,至少她不再认为伊路米是个以挑战她的底线为目的的混蛋。 于是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妮可别别扭扭的坐在马背上,目不斜视看着前路,然后没头没脑的说了声:“谢谢。” 伊路米没吭声。 不过妮可觉得他听见了。因为一直和妮可保持着同一速度前进的伊路米突然落后了两步,虽然又立即赶了上来。妮可被这一细微的小发现逗乐了自己,顿时心情也好了不少,不再为主动低头而觉得心有不甘。 这还是妮可第一次主动询问他的去向。伊路米虽然心里有些惊讶,脸上却依然维持着那第一百零一号的表情回答说:“去补充些必需品。” 妮可急忙要求:“我也要去。” 伊路米觉得有点头痛,不懂为什么所有的女人对于购物都有着同样的热情。不过,转念一想,算了,至少他不用当搬运工——妮可的能力还是挺好用的。 无声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妮可的要求。 妮可欢呼一声,拖着伊路米的胳膊就想往集市去。 伊路米楞了一下,轻轻挣开,无奈的重复了一遍:“先去找个旅店。” 安排好住处后,两人来到集市。 水和食物,可以让店主准备好,明早出发时再一并结算。 他们现在需要采买的是帐篷毛毡一类。 一路上妮可都好奇的东摸摸西看看,见伊路米拿过一匹发黄的羊毛毡,忍不住发问:“这有什么用?” 伊路米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沙漠日夜温差很大,用来保温。” 妮可吃惊的摸了摸粗得扎手的毛毡:“你是说,要盖这个睡觉?”见伊路米点头,她立刻跳脚反对:“我才不要睡这玩意儿!” 伊路米皱起眉头,又来了……他冷冷反问:“你想冻死吗?” 妮可傲慢的一扬下巴,说:“我自己准备了睡袋!”还是鸭绒的,所以,她才不需要睡这种东西! 伊路米挑眉看着得意的妮可,能想到要准备睡袋,也许他不该太鄙视这位城里来的女士? 不过,毛毡还是需要准备的。 妮可不满的抗议:“喂!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伊路米无可奈何的对妮可解释说:“毛毡还可以在沙暴时用来挡沙子。” 妮可的脸一下子白了几分:“什么?还有沙暴?!”搞什么鬼,他之前可没说过这种事情! 伊路米耐住性子说:“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就是说,还是有可能会发生的,对不对?”妮可害怕的咬住着嘴唇。 “对!”伊路米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沙漠里的天气,只有老天爷自己才说得准。 看着妮可一脸惊慌的样子,伊路米不知怎么的,忍不住变相的安慰了一句:“约定的内容有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所以,别害怕…… 妮可稍微平静了点。是了,有揍敌客家的金字招牌做保证,她好像有些杞人忧天。 其实妮可还是准备了不少能够用上的东西,并且有不少还是这里想买也买不到的好货色。例如,超轻合金制的手杖,同材质骨架的帐篷,带防晒指数的头巾,墨镜,防晒霜,登山鞋等等,甚至连食物都准备了不少。 伊路米发现真正需要采购的东西其实不多,于是迅速解决之后,便和妮可回了旅店。 约好明天出发的时间,两人便分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毕竟,这可是抵达目的地之前,能安稳的睡在床上的最后一天。 ………………………………我是开始穿越沙漠的分割线……………………………… 天刚蒙蒙亮,妮可就打着哈欠被叫了起来,一直到伊路米把她扔上马背出发,都还是迷迷糊糊的。 帽子,头巾,墨镜,通风透气的速干冲锋衣裤——妮可全副武装的坐在驼马背上。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这里还是边缘,偶能见到零星几株不知名的红色植物和已经枯死的野草点缀在茫茫黄沙之间。 毫无遮挡的太阳晒得人发昏,滚烫的空气简直能把一切蒸熟,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连驼马也萎顿了下来,迈着懒洋洋的步子慢悠悠的走着,身后留下两行深深的蹄印。 伊路米眯起眼睛,估算了一下太阳的角度,大概还有一两个小时就是正午了。 沙漠正午的气温能达到60多度,莫说赶路,随便动一动都会浑身冒汗。伊路米倒是不怕,用上缠之后,身体自然能够调节到最佳状态。只是妮可还不熟练,并且能够维持的时间也很短。 所以,他们最好现在就找个庇荫的地方扎营。 翻过最近的沙丘后,在背阳的一面停下。 妮可摘下墨镜疑惑的看着伊路米,怎么忽然停下了。 “休息,过了中午再走。”伊路米向妮可解释。 妮可收回询问的目光,利索的跳下鞍来——对驼着她走了三天的驼马,她已经相当熟悉,并渐渐的喜欢上这个庞大但其实非常温驯的生物。妮可学着伊路米的样子,轻轻的拍了拍驼马的脖子,果然便听话的跪了下来。 因为只是短时间的休整,没有必要正式的扎营。 伊路米让妮可取出昨天买下的羊毛毡摊开,垫坐在屁股下——沙子被太阳烤的滚烫,完全没办法直接坐上去。 简单的喝了点水,伊路米拿出旅店老板为他们准备的干粮递了一份给妮可。 妮可好奇的接过烤的略微有点焦的面饼,试着咬了一口,就立即嫌弃的扔回给伊路米。什么嘛,硬成那个死样,差点把她的牙崩掉…… 伊路米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反正,等她饿了,自然会吃。 妮可埋头翻着扣在胯间的一个小包,那是她为了本次旅行特意新买的,里头塞满了那种特殊的卡片,不啻于一个随身的小超市。 幸好她的准备工作还是很充分的,妮可再次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喝彩。 她得意洋洋的翻出一叠食物类的卡片。 啊……吃什么好呢?选择太多了也很苦恼呢~~ 香气四溢的芝士焗饭配上冒着丝丝凉气的芒果冰沙,凭空出现在妮可手里。 停下正要往嘴边送的动作,妮可眼珠一转,捧着食物挪到伊路米眼前。 “焗饭一万戒尼,冰沙八千。”妮可笑眯眯的报出一个能让人吐血的价钱。 啊哈,原来她也很有当奸商的天赋,想到能从伊路米手里挖出钱来,妮可忍不住心中暗爽。 伊路米淡淡的看了两眼她手上的食物,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他把手里被妮可弃若敝屣的烤饼,掰成手指宽的大小,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吞下。 直到他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整块饼,才好心施舍给脸都快笑僵了的妮可两个字:“不要。” 然后靠在跪坐着的驼马身上,开始闭目养神。 气的妮可差点没把手里半融化的冰沙泼到他脸上。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妮可跟面前的食物有仇似的,拿勺子狠狠的捣着手里的焗饭。 可恶!小气鬼,铁公鸡! 磨着牙灌下已经彻底化成水的冰饮,不仅没有降低心头的火气,反而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不仅没有占到便宜,还被小小的戏弄了一把。 妮可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 16 失败的推销 16.失败的推销 直到太阳偏了西头,才重新上路。 随着他们渐渐的深入,能看到的植物越来越少。满眼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层层叠叠的沙丘,一个挨着一个,没有尽头。 一阵风过去,便能扬起一片灰蒙蒙的沙雾,把沙丘整个儿的揭去了一层,然后又是一层,直到整片沙丘都无声无息的来了个大挪移。 太阳一点一点的往西坠去,天边渐渐呈现出一片红红的暮色,将丝丝的云彩都烧得通红。 “真漂亮……”妮可着迷的赞叹着。 伊路米却无心欣赏这美景。趁着黄昏时不那么热,最好抓紧时间再赶一段路。看天边的那片云,明天的风恐怕不会小到哪里去,搞不好甚至会有沙暴。 直到月上东山,气温下降到妮可开始感觉到有些寒冷的时候,伊路米才宣布停止前进。 “今晚就在这里扎营。”伊路米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后说道,“我去找些生火的材料,你……把帐篷支起来。”只是支帐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伊路米没什么信心的想。 买的时候,销售人员有示范过,并且她还特意将说明的图册一并收了起来。她只是没什么户外旅行的经验,倒还还不至于笨到连说明书也看不懂。 于是妮可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应了下来。 伊路米尽可能快的收集了些干枯的红柳枝和草桐。前者就是妮可进入沙漠时看到的那种不知名的红色灌木,而后者则是种根系极为发达的草本。 当他抱着足够多的干草和枯枝回到营地的时候,妮可正自豪的欣赏着搭好的帐篷。 看上去倒还似模似样的,伊路米想。他放下干柴,正打算生火。迎面吹来一阵风,见那帐篷便晃晃悠悠的向他飘了过来。 “哎?”妮可惊叫着追上来抓住,尴尬的解释说:“我……我只是一时忘了。” 伊路米无声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唰的一下飞过去几根钉子,把帐篷的四角深深的扎进了沙子里。 果然,还是高估了…… 妮可气恼的松开手,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不已。混蛋,混蛋!那种眼神什么意思!分明是赤果果的鄙视啊,口胡! 伊路米生好篝火,挨着火堆坐下,把白天吃剩下的面饼架到火上,想要烤得松软些。 妮可扬眉坐到篝火旁,摸出中午那一大把食物卡,捻成扇形递到伊路米眼前,继续不遗余力的推销着她的商品:“两万戒尼一张,任选。”哈,她还不信不能从这家伙手里挖出钱来。 伊路米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中午是一万。”明显是在控诉她恶意抬价。只是那幽幽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不满,反倒藏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妮可灿烂一笑,然后才凉凉的说:“啊呀,涨价了呢~”哼哼,在没有其他选择能够和她竞争的情况下,定什么价格自然是她说了算。 “不要。”伊路米只用了两个字就轻松的把妮可堵了回去,从火堆上挑下已经足够松软的烤饼,吃了起来。 妮可狠狠的盯着伊路米的手,倒像是跟那饼有仇似的。在心里疯狂的大喊:气死人啦,明天把这些该死的饼也一并做成卡片,看这家伙还能怎么办。 愤愤的抽出一张,看也没看是什么便直接将食物实体化。 她一边思考着明天如何刁难伊路米的邪恶计划,一边心不在焉的挖了一大勺热气腾腾的烩饭送进了嘴里。 妮可突然石化了两秒,同时脸上像个调色板似的,一会儿青一会儿黑,最后定格在了鲜艳的红色上。 哦,去他的烩饭!哪个变态厨师调的咖喱,她快要简直要喷出火来了啊啊啊——妮可眼泪汪汪的暗暗发誓,等她想起来是哪家店供应的,下辈子都别想她再踏进去一步! 正想扑向驼马背上的水囊,妮可突然狠狠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顺着感觉到危险的方向一抬头,正好对上一道杀气凌厉的视线。 伊路米厉声喝道:“不许动!” 不……不是吧!妮可心念电转,热泪盈眶。难道这样就生气了?生气归生气,你可是答应好了保证我生命安全的,想想揍敌客家千百年累积下的信誉,伊路米你千万不能食言啊! 一枚钉子咄的一下扎在了她脚边,妮可胆战心惊,僵硬得像座石像,生怕下一根就招呼到她身上。 直到伊路米走过来,拔起穿着一只沙蝎的钉子,妮可才又复活,狂奔到驼马前,仰着脖子猛灌了一通清水。 抱着水囊坐回篝火旁,妮可这才有空关注伊路米手里被扎了个透心凉的蝎子。 伊路米拎着已经死翘翘的沙蝎,忽然很恶劣的伸到她眼前:“毒性不算很强,蛰到了也死不了,不过要好几天不能动弹。” 妮可吓得腾的一下跳到一旁。 死伊路米一定是故意的!她怒瞪过去。 伊路米完全不理她的死亡射线,把蝎子重新串上钉子,架到了火上,不时还翻个身,一边继续说:“不过烤熟了之后,反倒能解自身的蝎毒。” 妮可的脸色一白。 伊路米将烤成金黄色的沙蝎从火上拿下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妮可一眼,问:“要吃吗?” 妮可猛摇头。 伊路米掰下一条腿送进嘴里。 妮可再也忍不住的蹲到一旁开始干呕。 伊路米暗笑着吃完了整只沙蝎。其实当地人本来就把沙蝎当成一种难得的美食,因为捕捉不易,甚至会有美食猎人特意亲自来收集。不知情的,常会被沙蝎的毒性和外形给吓住,其实烤过之后,脆脆的,的确很好吃。 妮可虚弱的再次回到火堆旁。这次连瞪伊路米的心思也没有了。这家伙太小心眼了,刚才分明就是存心在恶整她…… 伊路米收起手里的钉子,拨了拨燃烧着的篝火说:“升起火堆,可以驱赶野兽,但同时会招来这样的毒虫。” 妮可的脸色又白了。哦~还在吓唬她……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伊路米却又脸色一整,冷冷的对妮可说:“不想再碰到这种情况,就尽快掌握好念的应用技。” 妮可反倒楞了一愣。难道这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 说完这句之后,伊路米不再多言,沉默的将篝火的火势压小,不至于燃烧得太快而过早熄灭。 昏黄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将那不近人情的清冷面容也映上了一丝暖色,是种全然不同的柔和。 妮可像被蛊惑似的伸出手去,却正好对上伊路米诧异的目光,一下子唤醒了她短暂的失神。 “呃,我……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妮可支吾了两声,逃也似的窜进了帐篷。 伊路米诧异的看着妮可消失的背影。 她刚才,想要干吗? 伊路米很不自然的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妮可面红耳赤,捂在胸口的掌心之下正怦怦乱跳个不停。 哦,该死的,别再跳了!白痴女人,那是个杀手,你亲眼看过他杀人的,难道忘了吗?! 她只是因为正处于空窗期,才会对这个长得还算顺眼的家伙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冲动,这只是种正常的化学反应而已。是的,就是这样! 妮可又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的翻出睡袋准备休息。 然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睡袋她倒是预备了伊路米的份,但帐篷只有一个,也就是说,今晚乃至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不得不在同一个帐篷底下混宿。 好吧,这其实没什么的,在沙漠里没有地方可以让她每天沐浴,自然也不会发生两天前的那种囧况。 而关于伊路米的人品问题,妮可十分确信这不是个问题。毕竟,就凭他迄今为止表现出来的实力,真要想做什么,她绝对没有反抗的机会。 再退一万步来讲,他们其实……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妮可脸红红的想。 不过,她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便宜了伊路米。 想到刚才这坏蛋是怎么吓唬她的,妮可有种想要恶整回去的冲动。 妮可抱着睡袋,从帐篷里探出头去。 “鸭绒睡袋租售,出租十万戒尼每晚,买断……唔,就两百万戒尼吧。”妮可笑咪咪的说,一点也没有趁火打劫的不安。 她还就不信,没办法从伊路米口袋里挖出戒尼来!除非他打算裹着那条脏兮兮,又粗又扎手还不保暖的羊毛毡熬过一整晚。沙漠的夜晚和白天,完全是两个概念,气温甚至能降到零度以下。 不过想到伊路米连那么难吃的面饼都吃的下去,妮可又开始有点拿不准了。 伊路米看着妮可从小恶魔式的奸笑到没什么信心的啃指甲,摇头:“不要。” 妮可顿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气鼓鼓的缩回了帐篷。 ------------ 17 长夜漫漫 17.长夜漫漫 伊路米起身把驼马牵到帐篷旁拴好,拢了拢火堆,又加了点柴。 然后迅速的挖了个坑,准备休息。 还残留着白天遗留下的温度的沙子,暖烘烘的将他埋起,伊路米满意的闭上眼睛。 妮可犹豫了一下,外衣也没脱,就像条毛毛虫似的,蠕动着钻进了睡袋。 今天起的太早,加上又在驼马背上颠簸了整天,躺下没几分钟,妮可的眼皮就粘到了一块。 迷迷糊糊的想起伊路米,虽然有点奇怪他怎么还不休息,但她并不想多事去问。免得变成好像她在暗示什么似的。 妮可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夜色苍茫,好像整个沙漠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唯有火中的枯枝偶尔哔剥几下,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以及永不停歇的风在呜呜的低吟着,穿过连绵的沙丘。 远处不知什么生物隐约的呜咽被风裹挟着,断断续续的在耳边游荡,低沉而又凄厉的嚎叫,十分恐怖。 妮可一下子被惊醒,猛的坐了起来。 看看帐内,伊路米并没有进来,难道是在守夜? 妮可疑惑又不安的钻出睡袋,拉开帐篷的拉链,探出一个头去张望。 篝火静静的燃烧着,驼马也蜷在火堆旁睡得很安稳。 一切正常。 除了不见踪影的伊路米。 妮可有点慌了,这茫茫沙漠,没有任何能够指引方向的标记。不见了伊路米,莫说继续前行,她一个人就是想要原路返回,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会被困死在这沙漠里——如果没有伊路米。 “伊……伊路米?”妮可从帐篷里钻出来,颤抖的茫然四顾:“伊路米,你在哪?别玩了,快点出来!” 远处凄厉而恐怖的嚎叫,一声紧过一声。 伊路米仍旧不见踪影。 妮可蹲了下来,害怕的快要哭出声。 她抱着膝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别丢下我……”别让她一个人。 面前的沙地忽然隆起一个小包,并且越来越大,细细的沙粒飒飒的向两边分散着跌向低处,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就要从地下爬出来。 妮可吓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手脚并用,拼命往后缩——然后忽然的,停住。 惊讶让妮可甚至忘记了说话。 从沙里钻出半个身子的伊路米,幽幽的看着嘴巴张得老大的妮可半天,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妮可猛的合上差点脱臼的下巴,无意识的摇了摇头。好吧,既然他没有失踪,那么的确没什么其他的事了。 伊路米歪了歪头,奇怪的人,半夜三更的把他吵醒,却说不出任何理由。 他淡淡的又看了妮可一眼,很有礼貌的点了一下头:“那么,晚安。” “晚……晚安。”妮可结结巴巴的回答。 眼看着伊路米又神奇的消失在沙下,妮可梦游的爬回了帐篷。 这个梦实在是太诡异了,她还是接着再睡一会儿吧。 忽远忽近的可怕叫声,让妮可渐渐回了神。 她摸索着在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 咝——的倒吸了一口气,妮可终于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虽然伊路米钻到沙子底下睡觉十分诡异,但是回忆起那扇夸张的黄泉之门……妮可终于内牛满面的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伊路米•揍敌客跟她妮可•拉德维奇,的确是两种完全没有可比性不同生物……他根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外星人!o(╯□╰)o 风势渐渐有点大了起来,吹得篝火闪个不停,妮可不禁有点担心,外面的火堆会不会被吹熄,她可还没忘记伊路米说过的野生动物怕火这一常识。 很不幸的是,这个世上的事常常是怕什么来什么,你越是不希望它发生的,它偏偏就是发生了。 映在帐篷上的火光,挣扎着跳动了几下,终于不情不愿的彻底熄灭。 妮可紧张的坐了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夹在风中的嚎叫声就变得越来越近,近的甚至能听到那未知的野兽,兽足落在沙子上的细碎的飒飒声。 妮可摸索着爬到帐篷口,哆哆嗦嗦的小声喊:“伊路米……” 伊路米在火堆熄灭的那一刻就已经钻出了沙子。 他没有立刻回应妮可,而是迅速放出了圆。 双头狼,一种生活在沙漠和戈壁边缘的肉食性魔兽。 一般来说,魔兽比普通的野生动物要聪明许多,他们更凶暴,更残忍,懂得互相配合,有时甚至会使用策略,诱使猎物主动踏入死亡的陷阱。 在他圆的范围内,能够感觉到的,有三只,正以半圆形的姿态慢慢收缩着包围圈。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伊路米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宰掉这些不知死活的畜生…… 妮可又可怜兮兮的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黑暗中的伊路米,无奈的微微摇了一下头,否决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这三只双头狼散得太开,他现在没把握能保证一个不漏的全部收拾掉,而只要跑了一只,他接着将要面对的就会变成一群。 伊路米把妮可从帐篷里拎出来,拖着她来到因为感觉到危险而骚动不安的驼马旁边。 “听着,背靠住驼马,不要慌。”首先要避开来自身后的危机。 伊路米递过去一把匕首,继续交待:“把凝运用到眼睛上,有什么东西靠过来就用力的刺出去。如果你已经掌握的话,可以在匕首上用上周。” 说着像从前教导奇犽的时候一样,习惯性的拍了拍妮可的头。 拍过之后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并不是他任何一个弟弟。 伊路米不自然的收回了手。 感受到落在头顶上,同时包含着安慰和鼓励的拍抚,妮可呆了呆。回过神时才发现伊路米已融入了夜色之中。 双头狼已经渐渐靠近了他的攻击范围,伊路米做了最后一次尝试,他猛的放出饱含着杀气的念压,希望靠过来的三只狼能够识相的离开。 被伊路米的杀气震慑住的双头狼,犹豫的停了下来,在原地呜呜的嚎叫着徘徊不已。和同伴相互沟通了片刻之后,三只狼又迂回的避开伊路米,向着妮可慢慢包抄了过去。 伊路米眼中一寒。 看来,再聪明的魔兽也摆脱不了贪婪的本性。既然这几只畜牲不知趣,他也只好免费送它们一程了。 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伊路米耐心的等候着,等候最有利的出手时机。 绿莹莹的眼睛闪动着越靠越近,不知是不是伊路米的隐忍不发,让它们觉得之前的威胁只是虚张声势,三只狼加快了步子。 伊路米眯了眯眼,脚下一点,飞也似的扑向距离妮可最近的双头狼,包裹着念力的钉子同时挥出。 起步时扬起的沙子还没落地,正面迎上伊路米的双头狼,连死亡的哀嚎也没有机会发出,就倒在了沙地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剩下的两只,不但没有退缩,而是小跑着向妮可扑去,眨眼之间距离便缩短了小半。 伊路米狠狠的朝两侧各挥出一把钉子,同时人也向着左翼飞扑。 朝着他的那个狼头惨叫一声,一枚钉子从右眼射入,穿头而出,带出一蓬血花。失去了一个头的双头狼愤怒的嚎叫着,转而向他扑来。 伊路米一抬手又是一枚钉子,不偏不倚,正中剩下那只头的两眼之间。它顿时踉跄着软倒,向前翻滚了两圈才静止不动。 伊路米顾不上查看它有没有死透,转身飞快的扑向最后一只,也是最接近妮可的那只双头狼。 这一只同时也是最狡诈的一只,不仅避过了伊路米的钉子,还狡猾的将妮可当做了挡箭牌,躲在了伊路米的钉子能够射到的死角里。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扑面而来,绿莹莹彷佛能发光的眼睛近的像是伸手就能摸到。妮可死死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恐惧的尖叫,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匕首。 周就是把气附着到接触的到物体上。 妮可不停的在心中默念伊路米教过的念的应用。 匕首上渐渐发出温暖的黄色光芒。 妮可几乎能感觉到狼嘴里喷出的腥臭热气,她惊恐的瞪大双眼,朝着那个腥臭的来源用力的挥出匕首。 伴随着嗷——的一声狼嚎,一股热乎乎的带着腥味的液体喷了妮可一身。 脖子几乎被砍断了一半的双头狼,顿时陷入了狂暴的状况,恨不得把这个伤到了自己的食物撕成碎片,他人立而起,再度向妮可扑来。 就在它的獠牙快要接触到妮可之前,斜刺里冲过来的伊路米,险之又险的□□了妮可和双头狼之间。 他一拳轰上差一点就咬到妮可的那只狼头上,同时另一只手的指甲突然暴长,利刃似的一下子□□狼腹。 一声极其轻微的扑哧声后,闪着凶光的绿眼渐渐失去了神采。 伊路米将还挂在手上的狼尸一脚踹飞,转身想要查看妮可有没有受伤。 还没有从这恐怖的袭击中回神的妮可,本能的朝所有想要靠近自己的物体挥着匕首。 伊路米一把抓住妮可的手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接收到伊路米的安慰,妮可渐渐停止了挣扎,手一松,匕首便掉了下来。伊路米松开遏制着妮可的手,接住了脱落的匕首。 妮可一下子死死的抱住了伊路米的腰,靠在他胸口抖个不停。 伊路米僵住片刻,才慢慢放松了身体,像安慰小时候的奇犽一样,小心的轻拍着妮可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 18 飓风之怒 18.飓风之怒 感觉到靠着他的身体慢慢停止了颤抖,伊路米扶着妮可的肩膀退开半步。 他用尽量不惊吓到她的语气说:“附近可能还有其他的双头狼。”这种生物通常都是结伴行动。先前的三只,很可能是探路的前锋。 伊路米看了一眼妮可身上被狼血浸透的衣物,接着说:“沾血的衣服换下来处理掉,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妮可仍是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像是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 伊路米皱起眉头,有点懊恼。 他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做出这种明显会拖累自己的决定。 保护,比杀死要困难许多。 而他正在自讨苦吃。 伊路米的耐心终于告罄。夹在手指间的钉子一挥,衣服便嗤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妮可惊叫一声,终于回过神来,脸红的跟身上的血衣有得一拼。她抱着被撕开的衣服狠狠的瞪了伊路米一眼,飞快的钻进了帐篷。 将换下的血衣烧掉,以免留下更多可能会被追踪到的气味。帐篷连拆都没拆就直接由妮可收了起来。 伊路米简单辨认了一下大致的方向,便一手抱着妮可跃上了马背——妮可的骑术还没有熟练到可以策马飞奔的地步。 一直以能够达到的最大速度狂奔到了天色渐渐发白,伊路米一直紧紧夹着马腹的小腿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惊吓之后,又在狂奔的驼马背上颠簸了大半夜的妮可,脸色看上去很差。一气跑了这么远的驼马也需要稍微喘口气。 “休息一下再走。”伊路米轻拉了一下缰绳说。 他们离开昨晚的营地已经有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就算真的有狼群,应该也没这么快追上来。 吃饭,喝水。 妮可沉默的递过两个新鲜的三明治,没有再提什么几万戒尼一个的话。 伊路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一个字也没说的接了过来。 经历过那样的惊心动魄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许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死一线间所产生的微妙变化,只是他们彼此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改变究竟意味着些什么…… 微微发白的东方泛起一抹绛紫,那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紫色渐渐连成一线,将夜色剖成了两半。那紫色不断扩散不断变化,从绛紫到赤霞,到橙黄,到金红,占据了半边天空,连那丝丝云彩都镶上了一道金边。夜里看去白惨惨的沙丘,背着光的方向也被染成了隐隐的暗红。 无法直视的炽红朝阳,挣破漫天的红霞,跃然于天边,沙漠顿时还原成它最真实的金黄色。 伊路米确认了一下他们的方位,再度出发。 因为担心被莫须有的狼群追上,行进的速度相对来说依然很快。 妮可坐在马背上边走边打着瞌睡,几次都差点栽了下来。无奈之下,伊路米只好还是坐到妮可背后,由他来控制着驼马的前进。 翻过一片几乎比山还要高的沙丘,远远看见几只野生的驼马正慢悠悠的沿着差不多的方向前进着。见伊路米他们靠近,倒也没有惊慌,并不怎么怕人的样子,渐渐便汇在了一起。 伊路米松开缰绳,任由□□的驼马和它的同类们亲昵的互相蹭着脖子。 妮可也被这些野驼马所吸引,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一匹较小的野驼马似乎对新同伴背上驮着的这两只从未见过的生物很感兴趣,它好奇的凑到妮可身上闻了闻。 妮可伸手想要推开快要凑到她怀里来的好奇鬼,却被它乘机舔了两下。粗糙的舌面刮过她的手心,痒痒的,逗得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心情也好转了许多。 伊路米见正和小驼马嬉闹的妮可重新活泼起来,也放心了些。 “那是什么?”终于拯救回自己的手,妮可诧异的指着远方问。 伊路米顺着妮可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沙丘上,一条细细的线,扭动着将沙漠和天空连成了一片,如一缕孤烟冉冉。不知什么时候,刚才还湛蓝的天空积起了大片大片的云彩,一丝微风拂过,吹散了刚刚开始凝聚的燥热。 伊路米脸色微变。那细细的孤烟,正是龙卷风卷起的沙子。昨天傍晚的火烧云让他对可能会有的沙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像是从风中嗅到了不安的气息,野生的驼马群中也产生了骚动。 领头的那匹野驼马嘶鸣了几声,便撒开蹄子领着驼马群,向偏离龙卷风路线的方向狂奔。 伊路米心中一动,松开手里的缰绳,任由□□的坐骑也跟在驼马群的后面奔跑着。 龙卷越发的粗壮,并且增加到了三股。 风势越来越大,耳朵里甚至能听到尖锐的嗡鸣。 黄沙被吹得老高,然后落下,纷纷扬扬的,像是下起了沙雨。 “怎么了?”妮可不安的问,只是一张嘴便吃进了满口的沙子,顿时苦着脸呸个不停。 伊路米摸出在摩尔镇准备的头巾包在妮可的头上,遮住口鼻,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然后把自己也包成相同的样子,才接着说:“沙暴要来了。” 妮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靠到了背后的伊路米身上,似乎感觉到安全了一些,又稍微放松了下来。 天空呈现出不祥的暗黄,几乎是和脚下的沙漠同一种颜色,一时间彷佛这看不到边际的沙海一直绵延到了天上。 野驼马们正在吃力的翻越着一座十分陡峭的沙丘,伊路米抱着妮可跳下马鞍,跟在他们自己的驼马旁边,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着。 爬沙丘比登山还难,脚踩到沙丘上,软绵绵的沙子就陷了下去,并且不断下滑,停下来的时候,人又几乎被送到了原地。 好不容易爬到了沙脊上,会发现下去比上来更难。 伊路米一把拉住踉跄着差点直接翻滚下去的妮可,抄手将她横抱了起来,脚底下轻点着,两三下便到了底。 沙丘的脚下,稀稀的长着一片红柳。 为了能在缺水的沙漠中生存,红柳的根系十分发达,长达几十米,深深的扎进沙土里,一直伸向有水源的地方。与此同时,大量的沙子也被牢牢的固定在了原地。 驼马们小跑着钻进红柳丛中,围成一圈蹲下,将年幼的那几匹围在了中间。伊路米拖着妮可混在其中。 伊路米从他们自己的驼马背上取过羊毛毡,披在他和妮可的头上,然后紧挨着之前和妮可嬉闹的那匹小驼马坐下。 刚才还细细扬扬,温柔飘落的沙雨,随着剧增的风势,打到身上隐隐作疼。 风刮起的沙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厚,从毛毡的缝隙中看出去,几乎能看到面前的沙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层层的剥去。 背后,一面巨大的沙墙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和狂暴的飓风,快速的向他们推进,以一种铺天盖地的气势横扫而过,席卷了地面上一切能够被卷走的东西。 飓风将整座沙丘都卷上天空,又重重抛下,打在毛毡上的声音越来越急,顺着毛毡滑落的沙子渐渐没过他们的脚踝。 昏黄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接着就是杯口那么大的雨滴往下砸,混合着卷上天的沙子,泥浆似的倾斜下来。 妮可侧头靠在伊路米的颈窝处一动不动,任伊路米的胳膊绕过她的肩膀支撑着毛毡。 强劲的风沙不断打在他们头顶的毛毡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奇怪的是,妮可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害怕得发抖,她好像产生了一种莫名奇妙的信心——只要有伊路米•揍敌客在,什么也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伊路米皱着眉头,侧耳细听着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他自己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正非常自然的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护住了妮可。 好在这泥浆雨并没有下太久,随着狂暴的龙卷渐渐消失,天空又重新恢复了清明。 伊路米和妮可两人从半掩在沙下的毛毡下爬出来。 妮可抖掉身上的沙子,茫然四顾。 附近的地形完全变了样。 之前好不容易才翻越过来的沙丘,彻底被夷为平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来就生得稀稀落落的红柳,被吹折了好多枝子,看上去越发的落魄了。 蹲跪在红柳丛间的驼马们,也被厚厚的沙子掩埋了起来,不仔细看,几乎像是一群沙雕。他们一直靠着的那匹小驼马唏嘘鸣叫了几声,挣扎着站了起来。压在它身上的沙子,吸收了水份,变得不太容易抖落。 妮可见状,便上前帮它拍了两把,不料却被这小家伙一甩头,反倒甩了她自己一身。妮可又囧又郁闷的躲了开去。 其他的野驼马们也纷纷站了起来,一时之间,落下的沙土,倒像下了另一场小型的沙暴。 伊路米牵过他们的那匹驼马,重新检查了一遍鞍带和笼头。 “走吧。”确认没有问题后,他招呼妮可。 妮可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小驼马的脖子,又让它舔了舔自己的手作为道别,才在伊路米的帮助下,爬上了他们自己的驼马。 重新出发! 这次伊路米并没有勉强她加快速度,还是像一开始那样跟在驼马旁边,以同样的速度前进着。 即使真的有狼群的存在,也绝对没有可能在这样狂暴的沙暴和骤雨之后,再继续对他们进行追踪。这大概是这场沙暴所带来的唯一一点好消息。 赶路,然后休息,然后接着赶路。 为了安全起见,同时避开烈日下的高温,伊路米对作息时间进行了调整,改为白天休息,晚上赶路。妮可没有反对,事实上,这样的安排让她也松了口气,不用再因为惧怕黑暗而睡不着觉。 时间不断在这单调又乏味的重复中逝去。 在进入哈斯共和国的第九天,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位于东部大沙漠深处的一处绿洲。 ------------ 19 怎么会是你?! 19.怎么会是你?! 伊路米习惯性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漫无边际的沙海中,几栋被风沙侵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石屋,沿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围出一个半月形的绿洲。茂盛的棕榈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矮小灌木紧挨在湖边生长着。 眼前分明是一片美不胜收的胜景,不知为什么,伊路米却总觉得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在离绿洲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一座即使远看也觉得十分巨大的石像,古怪的耸立在沙漠之中,正是他们此行的任务目标。 围绕着巨石像,大大小小的帐篷形成一片错落有序的营地。 伊路米估计那应该是在此进行挖掘和考察遗迹猎人们的帐篷。 没等他们走近营地,就有一个穿风衣,戴墨镜,身材十分壮实,颇有黑道气质的男人迎了过来。 不过,事实上他一开口,妮可就立刻否决到了脑海中自动生成的第一印象。 那男人老远就笑呵呵的伸出手来,热情的朝伊路米他们打招呼:“两位一定是协会派来的猎人吧,欢迎欢迎!” 伊路米像是没有看到那只手似的,完全没反应。 而妮可坐在驼马背上,要握到那只手,估计得来个倒挂金钩才行。 就在连妮可都替他觉得有点尴尬的时候,那男人却完全不在意的收回手,好脾气的自我介绍着说:“你们好,我是里奥•德罗斯。” 伊路米点了一下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伊路米•揍敌客。” 里奥吃惊的瞪圆了眼,又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搓了搓手,笑着说:“负责这里的富力士先生正在好营地,需要我领你们过去吗?” 伊路米微微颔首,心里去冒出个有点诡异的念头。这个富力士跟那个拐跑了奇犽和西索整天念叨的小苹果,有什么关系吧…… 里奥做了个引路的手势,便领着他们往营地走去。 天色渐晚,营地中央正准备架起篝火。 里奥冲那个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生火的背影喊:“富力士先生,富力士先生!”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披着几乎和沙子一个颜色的斗篷转过头来,头上还包着同色的头巾,脸上的皮肤一看就是长年野外生活形成的小麦色。把这男人扔进沙漠,估计只有那双濯濯的黑眼睛能够将他和沙子分辨出来。 哦不,也许还有那头刺猬一样的黑发。妮可看着他头巾低下露出的一小撮头发,在心里暗讽。 可是,等等!她怎么会知道这男人的头发像刺猬的? 妮可越想越迷惑,她目不转睛的瞪着那男人的脸,一刻也不放过。 那男人一见里奥,就冲他抱怨个不停:“协会派出的猎人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啊,门琪送来的食物已经差不多快见底啦,再骚扰她的话,一定会提着双刀把我片成生鱼片的!” “这就是协会派来协助的猎人。”里奥抱歉的冲妮可笑了笑,才转头向他介绍伊路米两人的身份。 “啊,太好了!”黑色的眼睛一亮,他高兴的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是金,金•富力士。” 伊路米愕然,居然真是那小苹果一直在找的人。 妮可也同时惊叫出声:“怎么会是你?!”指着金的手指,差点没直接戳到他眼睛里。 “哈哈,真巧……”金抓了抓头发,哈哈傻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好久不见了,小妮可。” 伊路米看看妮可,又看了看金,决定先观察一下事态的发展。 篝火很快在其他猎人的接手下顺利升起,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分享着妮可贡献出来的美食大餐。 伊路米静坐在一旁,很快从妮可和金之间的对话中整理出了事情的概况。 原来,在妮可七岁时,就因为她特殊的念能力,被金看中,而作为制作人之一参与了贪婪之岛的游戏制作。只不过因为当时年纪实在太小,再加上接触到的大多都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因此一直把这件事当成了小时候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金在游戏完成后,并没有把妮可留在GI,也没有告诉妮可她的特殊能力叫做念。念这种东西,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是很危险的存在,而踏入了念那条门槛后就进入了更加危险的世界再也退不回来。七岁的孩子还太小,小到不需要知道这个世界有那么危险和残酷的一面。 金觉得这样就很好,让妮可把有关贪婪之岛的一切当成一个小孩子的童话故事,把他当成这个故事里永远的小飞侠。让她能够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平凡的长大,拥有一份普通人的幸福。 也许以后她会知道一切,但不会是现在。 妮可无力的挥了挥手,是啊,那时候她有个幸福的家,有爱她的父母。不想卷入念能力者的纷争里,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选择。又有谁能想到她会在一夕之间沦为一无所有的孤儿。等到金不知在那个深山老林里突然想起要关心一下她的近况时,她已经从孤儿院里挣扎出来,过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不再需要他的暗中援助。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在晚了十八年之后,她还是机缘巧合的踏入了这个危险的世界。 金摸着后脑勺,傻笑着说:“啊呀,能得到小妮可的谅解是再好不过了。” 妮可给了他一个白眼,凶巴巴的说:“想得美!” 金的脸一下子又垮了下来,哀怨的蹲到一旁画圈圈。 “你把我送回去没有错,让我自己选的话,我也希望能和爸爸妈妈继续生活在一起。隔了十多年才想起来要问一下我过得怎么样,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你也没有任何照顾我的义务。不过……”妮可用言语挤兑着金,说得他愧疚之心大作,又话锋一转:“你这混蛋雇佣童工还不给工钱,到底有没有人性啊!”太过分了,才七岁的小孩子也忍心压榨。 金大喊冤枉:“你的报酬一直都在贪婪之岛啊,那些东西不适合流入普通人的社会。再说一个小孩子突然冒出一大笔来历不明的财富,这不是惹火烧身吗!” 妮可冷笑两声:“所以你就光明正大的把我的工钱扣下了?” 金无比委屈的说:“都说给你存在GI了。” “啊呸!”妮可毫不客气的吐槽着他:“我要是一辈子都不知道念是什么,又怎么去贪婪之岛,更别提什么工资了?哼,剥削童工的资本家!” 金憋的满脸通红却又无话可说,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剥削童工的指控。想来想去,翻遍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最后摸出一张卡片,心痛无比的递给妮可:“这是我从GI带出来的大天使的呼吸,最后一张,你先拿着吧。”考虑到这次护送任务的真相……还是给这小丫头多上一份保险的好…… “大天使的呼吸?”妮可好奇的接过看了看,转眼又不屑的说:“切,不就是我做的卡片吗?再拿来做我报酬——说你资本家还不承认。”无本万利,金这家伙还真会算账。 一直在旁安静的听着俩人叙旧的伊路米也不禁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毛。大天使的呼吸,不论多重的伤势或病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瞬间恢复的治疗卡片,有了这张卡等于是多了一条命。杰诺祖父接下尼特罗老狐狸的委托联手对抗蚁王,重伤险胜,之后一直未能彻底恢复。他曾一度进入贪婪之岛,试图收集这张卡片,然而小杰破关带出一张后,游戏中再也没有了大天使的呼吸……原来另一张在金的手里。这笨蛋居然还在嫌东嫌西,真是……不识货。 金简直快要暴跳起来:“你以为这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行李吗?这可是用一张少一张的念能力卡,用掉就是用掉了。” 妮可见金气急,立刻讨好的晃着金的胳膊:“啊呀~~用掉就用掉嘛,大不了我以后再帮你做啊……” 金一愣。对啊,既然妮可已经知道了,当初给GI定名字的时候也取了她的N,现在倒是真的可以考虑把她拐上岛去当GM。李斯特不是一直抱怨人手不够的么…… 心里盘算着怎么拐带人口的金,嘴上却一点也不放松的贬低着妮可:“念能力卡重要的是提供念能力的那个人,你不过是负责转化的辅助人员而已。” 伊路米看着妮可手里的卡片,陷入了沉思。 据他所知,GI中的卡片分为咒语卡和道具卡两种。道具卡无意就是妮可经常使用的,将实物卡片化的能力。 如果说贪婪之岛上所有的卡片都是凭借妮可的能力做成的,那么无意,妮可的能力应该还包括了将别人的念能力卡片化。 这样的能力,无异于开了作弊器,几乎是库洛洛的盗贼の奥义的一次性版本。 伊路米有些茫然的想,那么,这就是他一直对妮可感到无法释怀的原因吗?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 20 金的苦恼 20.金的苦恼 妮可和金叙完旧,已经约摸晚上十点多了。 银月高挂,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骤降的气温实在不适合妮可继续在帐篷外呆在,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任务,更何况这段时间急着回枯枯戮山可算不上什么好选择,伊路米索性也就毫无异义的,在金的安排下暂且先在营地安顿下来。 托妮可的福,好久没有正经吃上一顿的猎人们都相当的友好,热情的为他俩腾出了一顶大帐篷,明显是对两人的关系有所误会。 妮可飞快的扫了伊路米一眼,稍显尴尬的说:“你睡这顶吧,我还是用自带的好了……” 伊路米一句话也不说的回视着妮可,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 伤脑筋,好歹说点什么嘛…… 妮可对伊路米的面瘫和少话实在是毫无办法。 不过既然没有反对,她也就姑且当是默认吧。 妮可这样想着,找块空地放出了之前根本就没有拆的帐篷,这次总算没有忘记要把帐篷固定住。 她拉开拉链钻进帐篷,回头又看了伊路米一眼,踌躇了片刻之后,轻声说了句:“晚安……” 伊路米沉默的坐在篝火旁,看着妮可的帐篷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才进了那顶分配给他的那顶大大的帐篷。 第二天一早,妮可恋恋不舍的松开枕头,爬出睡袋。 金和伊路米起来的都很早,正在讨论任务的具现细节,妮可不好意思的冲两人一笑,抱着洗漱的毛巾什么的,冲向昨天看见的那片清澈见底的湖。 其实妮可现在最想做的,是直接跳进湖里,痛痛快快的洗个澡,要知道她已经整整九天没有接触过超过一升以上的水了,这若是放在半个月之前,对妮可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是完全没想到也就罢了,一旦产生了什么念头偏偏又无法实现,反而会不停的在脑子里盘桓,直到最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吃过了苦头之后才会甘心放弃。 妮可洗漱之后,见左右无人,忍不住挽起裤脚,光着脚丫踩进了水里。 冰凉的湖水刺激得她一哆嗦。好舒服\(^o^)/~妮可很爽的笑眯了眼,又往深处走了几步。 这形成绿洲的湖水,绝大多数都是地下水从岩层的裂缝中渗出地表后,汇集于沙漠中的低洼之处。也就是说,这碧波荡漾的水面之下,仍是沙子。而被渗入了水的沙子,由于沙粒间的摩擦力减小,则很形成某种天然的陷阱——流沙。 妮可享受的闭着眼睛,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什么样的危机。 直到湖水没到了她的膝盖,才诧异的低下了头——她刚才停下的时候明明只到小腿肚而已。 虽然有些诧异,妮可却还是没有联想到什么危险。 即使察觉到脚背被水里的沙子覆盖住,她也只是不甚在意的抬了一下腿,想要把脚拔出来而已。 妮可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啵的一声之后,才把左脚从沙下拯救出来,但相反的,右脚却陷进了更深。她只好又试着开始拔右脚,这样反复了两次之后,妮可终于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糟糕的恶性循环之中。 妮可现在真的很想抛弃所谓的风度和修养,中指朝天大骂几句:TMD为什么她连洗个脸都会遇到生命危险啊,口胡! 好吧,至少这次还没有糟糕到立刻会死的程度。 停止挣扎——陷入流沙时,挣扎只会加快下沉的速度,她已经亲自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妮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 据说,要把陷入流沙的人拉出来,需要十二匹马的力气。关于这点,妮可一点也不担心。要相信,揍敌客家的七重门绝对不是十二匹马就能拉开的。 妮可比较担心的是,自己的嗓子够不够响亮。从湖边到营地还是有着一段距离的,伊路米能不能听到她的呼救呢? 显然妮可对猎人这种生物还不够了解。 她的呼救还没落音,两道人影已风一般的飞掠而来。 伊路米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才离开他的视线几分钟啊,就开始叫救命?! 当看到妮可好端端的站在湖水里,还小心翼翼的提着裤脚以免弄湿,一向冷静自持的伊路米也忍不住有点冒火。他是答应要保证她的生命安全,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把他当保姆用! 风驰电掣的伊路米和金一前一后落地,稳稳地停在湖的边缘,本来还有点担心的妮可松了口气,向伊路米伸出手:“拉我一把。” 没反应。 妮可觉得有点委屈,不过还是解释说:“我陷进流沙里了。” 金往前探出半个身子,想要抓住妮可的手把她拉出来,却被伊路米拦住。 他冷冷的看着她,一点也没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也不许金帮忙:“自己爬上来。” 妮可愕然,他到底知不知道流沙是怎样的一种地形?!没有外力的干涉下,挣扎只会陷得越深,而他居然要求她自己爬出来?! 奇怪的是,金不知为什么居然也默认了伊路米的做法。他笑嘻嘻的坐了下来,看戏一样的对妮可挥着拳头喊:“加油,妮可!” 妮可不明白伊路米为什么要故意刁难她。。 半流质的沙子已经没过了膝盖,而湖水更是齐到了她的腰际。在被流沙吞没之前,她会先被淹死。 她咬着下唇,泪花在泛红的眼眶里直打转,泫然欲滴的样子,心里委屈到了极点。 看着这样的妮可,伊路米莫名的烦躁,连话里都不知不觉的带上了一丝烟火气:“念力不仅是用来玩你那些小把戏的!”为什么一点身为念能力者的自觉都没有?!那样的天分,拥有多么巨大的潜力……为什么?为什么在教给她念的一切之后,还是用那种废物的标准在衡量自己?!如果是奇犽这么不长进,他早就把他扔进刑讯室了! 金歪过头看伊路米,若有所思的样子。明明是想指导妮可,为什么要做的这么别扭呢?不过现在这样倒是比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多了点人气…… 妮可一愣。念力? 她根本就一点也没想到这玩意儿。 当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大麻烦,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伊路米。 就好像,他的保护是那么的天经地义…… 妮可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同时用力把眼眶中的泪花眨去。 也许,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断下沉的身体不容她多做感慨。念力!围绕着这个词,妮可飞快的转动着脑子。如果说之前对于念的兴趣,纯粹源自猎奇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她会渐渐习惯于使用除去“税官的强制征收”以外的每一种用法,直到这所谓的念成为她的本能。 不过现在绝不是什么琢磨新用法的好时机。 冷静下来的妮可对着远处茶几大小的石块一伸手:“强制征收。” 逃脱流沙的关键,是如何摆脱那些粘性惊人的半流质的沙子。当然这对妮可来说,也完全不是问题。 双手同时伸入水底,按在吸住她的沙子上。对腿边的沙子使出强制征收的同时,将另一只手上的石头卡片实体化。 在石头完全被沙子吞没之前,妮可用力一蹬脚下的石头,跳向岸边。 伊路米对正好趴在自己脚边的妮可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起来。 妮可没有接,自己挣扎着爬起来,转身对金点了一下头,说:“我去换身衣服。”说着便向营地走去。 从头到尾,一眼也没有投向伊路米。 虽然,理智不停的告诉她伊路米没有接受她求助的义务,尤其还是在她完全有能力自救的情况下,但妮可还是觉得委屈。因为委屈,所以怄气不理,却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有什么立场委屈,又凭什么和伊路米怄气。 伊路米垂下眼帘,慢慢收回手。 她做的其实很差劲,一点进步都没有,什么新技巧都没有掌握。 他为什么会伸出手呢?其实他应该把她踢回去,重来一次,直到达到足以认可的标准为止。 这才是他训练奇犽的方法,也是父亲训练他的方法。 为什么会伸出手呢? 也许是那个倔强的表情,也许是在她眼里滚了又滚却没有滴下来的眼泪,也许是因为她的委屈……又或许,只是因为她先对他伸出了手…… 伊路米一动不动的对着湖面站了良久,连金离开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都没有避开。 金烦恼的在妮可的帐篷前徘徊了半天,直到妮可换好衣服,掀开帐篷的门帘,他才傻笑着跟妮可打了声招呼。 妮可已经平静了许多,对金向上扯了一下嘴角:“有什么事吗?” 金摸摸鼻子,支吾了半天还是没憋出什么来。 天哪,他对这种爱来爱去的事情最没经验了!可就是连他这个对感情迟钝到极点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问题……不管怎么说,他让妮可那么小一个人在孤儿院生活了这么久,总归是有点负疚感……妮可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不该受到任何伤害……协会这次的事情做的太不地道……好在揍敌客家的实力是摆在那的……话又说回来,他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 21 念 21.念 妮可无奈的冲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的金翻了个白眼:“没事我走了。” “咳,是这样的……”金回过神,没头没脑的说:“妮可有没有见过狮鹫?” 妮可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狮鹫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珍兽,”金理顺了思路,对妮可笑了笑,接着说:“性情非常凶猛,筑巢的时候总是选在地势险峻的山崖之上。” 妮可嘴角一抽,在心里暗自吐槽着金。大叔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难道年纪大了表达能力反而下降了? “曾经有人在奇乐美高地上发现过一个狮鹫的巢穴,”说到兴奋处,金不由得眉飞色舞:“整片高地几乎都是那对狮鹫的地盘,生活在那片高地上的生物,没有任何一种能够挑战狮鹫的地位。”金话锋一转,“之前一直有疑问,如此强大的狮鹫,为什么数量会少到需要列入特别保护的名单呢?” “为什么?”妮可渐渐被金所描述的狮鹫吸引,忍不住顺着他的话问。 金得意的竖起一根手指,故作神秘的说:“我特地跑去观察了半年。发现成年狮鹫会在年幼的小狮鹫破壳之后,将它们从巢里推出去。当小狮鹫从山崖下各种虎视眈眈的猛兽爪牙之下挣扎回巢后,等待它们的是再一次被推下去。这样的过程,会一直持续到小狮鹫被山崖下的猛兽猎杀,或者是反过来把所有对它们不怀好意的生物全部咬死为止。” 金停了下来,观察着妮可的反应。 妮可怔怔的消化着狮鹫的习性给她带来的冲击。 金微微一笑,接着说:“这就是狮鹫之所以这么强大,但又极度稀少的原因。” “对于刚才的事,你可能会觉得无法理解,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做法没有人情味。”金笑笑的伸手,揉了揉妮可的头顶:“撇开当初的想法不谈,既然你已经接触到了念的世界,就很难再退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希望可爱的小妮可受到伤害,所以……就算被妮可讨厌,也会不择手段的让你尽快掌握念的一切。” 妮可低着头,沉默了好久。 就在金对妮可的沉默开始忐忑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笑着用力的拥抱了一下金:“我明白了。谢谢你,金!” 谢谢你的解释,也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金习惯性的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哈哈,你没有生气就好……那个,要吃早餐吗?” 妮可的额头顿时冒出一排黑线:“喂……你们现在吃的食物好像都是我提供的吧……” “哎?好像是哦……” “金大叔你果然是年纪大了吗……” “喂!小时候明明是叫金哥哥的啊……” “对不起了啊,大叔!小时候不懂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呜……还是小时候的妮可更可爱!” 妮可若无其事的和金拌着嘴,心思却不由自主的飘到了湖边的那个人身上。 刻意无视他的手,还像小孩子一样耍什么不和你说话的小脾气,真是有够幼稚的。 妮可沮丧的回想。 伊路米慢慢走回营地,脸上已恢复成那种平静又淡漠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端倪。 妮可纠结又心虚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扫一眼伊路米,又飞快的把视线移开,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主动过去搭话。 没等她纠结出什么结果来,伊路米已经主动在她面前停住,示意她看向营地中间的巨大石像:“本次任务需要护送的目标。”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妮可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再没有心思考虑什么其他的问题。 她僵硬的把头扭回来,以眼神询问金。 金用力的点了两下头,以示非常十分的确定以及肯定,并回以无辜到了极点的目光。 于是当场多出了另一尊名为妮可•拉德维奇的石像…… 金笑嘻嘻的推了妮可一下:“喂,没这么夸张吧……” 妮可瞬间复活,气鼓鼓的拍开金的手,对着巨石像,做了个十分巨大的手势,没好气的说:“到底是我夸张,还是你们那什么协会太夸张啊?!这种体量……运到×××还不能有丝毫损坏!这是正常人能够胜任的任务吗?!” 金面色古怪的讪笑着说:“所以才需要妮可你的帮助啊。” 妮可对金的马屁完全免疫,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先声明啊,我可从来没试过这么大的家伙,万一不小心作用的范围只有一半,可别哭着找我负责!” 听妮可这么一说,金也严肃了起来,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这倒真是个大问题……”思考了片刻,他放下手叉住腰说:“这样吧,先以附近的沙丘为实验对象,测试一下你的极限吧!” 妮可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跟在金的身后往最近的沙丘走去。 “我说……你刚才的意思是我不是正常人对吧?” “哎?哈哈……绝对没有这种事情……不要这么多心啊!——喂,喂!女孩子不要这么野蛮啊,要尊重老人家吖!” “金哥哥这么年轻,离老人家这种形容词还差得远呢~” “喂……别再打了啊,我道歉还不行吗?” 沙丘矮下去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小截。 金无语的看着妮可:“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全力发动的成果。” 妮可恼怒的鼓起脸颊:“所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 “任务什么的先放到一边不谈,”金头痛的揉着额头说:“你就是七岁的时候也不只是这么点实力好不好!这么多年就算没有正经修行过念,也不至于……不至于会退步到这种程度吧?!” “托您的福,我可是十天之前才知道念是怎么回事啊,大叔!”妮可一点也不客气的呛声回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伊路米忽然开口问金:“她是什么系的?” 金随口回答说:“百分之八十的特质系,剩下的放出系和具现化系各占对半。” 伊路米走到妮可背后握住她的手,举起对着沙丘:“再做一次。” 妮可莫名心慌了一下,但很快便收敛心神,再次使出强制征收的念能力。 伊路米放开她的手,退开半步,转身对金说:“念量不足,无法覆盖整座沙丘。” 金从妮可手中拿出具现出的卡片,皱着眉头说:“但要增加念量,即使现在开始炼的修行,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立刻有所长进。” 伊路米微微点头,所以只能从别的方向入手:“放出的念力附着在目标物上,分布的不够均匀。” 金眼前一亮,高兴的一击掌:“可以加强控制力的训练。”提高操作的精确度,将念尽可能的摊薄和拉平,充分利用现有的念力。 想到这里,金向伊路米投去一个欣赏的目光。 妮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完全听不懂两人在交流些什么。 然而当感受到金和伊路米同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妮可不由感到背后发凉,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下来是时间里,几乎连吃饭的时间也不放过,被金和伊路米两人轮番督促着,不停的控制着念模拟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物体,有半点不像的地方就得从新来过,折腾得妮可苦不堪言。 从一开始的圆球方块,到后面的石头树木,从简单粗糙到栩栩如生,捏泥人一样的控制着自己的念力。 妮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手上念力模拟出的棕榈树长出最后一片叶子,冲伊路米一扬下巴:“怎么样?” 看着妮可高高扬起的下巴,彷佛是只期待被主人夸奖的猫咪,伊路米的心情忽然变得不错。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顺着妮可的意思来。 他淡淡的伸手挥去妮可精心控制的念力:“还差的远呢。”对开始冒头的骄傲,就要一点也不客气的进行打击。 “这一次,只许使用一半的念。”伊路米说。 没有收到夸奖的妮可正恨恨的磨牙不已,一听这话立刻炸毛的跳了起来:“喂,你不要太过分啊!这怎么可能办到嘛?!” 伊路米冷冷的扫过去一眼:“自己想。” 妮可鼓着腮帮子开始琢磨手指上放出的念。 ╮(╯▽╰)╭没办法,跟这混蛋较劲,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她…… 伊路米看着妮可慢慢做出明显小了一半,但同样栩栩如生的念树,摇头:“大小不对。” 她偷偷摸摸瞟了伊路米一眼,多放出一部分念力,脑门上立刻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不要作弊。” 妮可敢怒不敢言的一缩脖子,闭着眼睛往沙地上一躺,开始装死。 清冷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无奈:“多想想你的念能力使用时的方式。”都提示成这样了还琢磨不透,笨死算了! 妮可嚯的一下坐起身,词不达意的说:“空的!里面的是多余?!” 伊路米无奈点头。真是的,教糜稽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过…… ------------ 22 金的儿子 22.金的儿子 而金的要求,居然比伊路米更加苛刻。 他从那几栋被风沙侵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石屋中,选出一块已彻底风化成片岩,但尚未崩塌的石头。 “将你的念力切入每一片石头之间——记住,一片也不许漏——崩塌了就算失败,在我没有同意停止前,一直维持这个状态。” 妮可看着眼前层层叠叠薄得像纸一般的石片堆,真想假装晕倒算了。 持续高负荷的训练,让妮可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金和伊路米终于点头认可,同意她不必再作训练的时候,妮可立刻欢呼着把用来训练的片岩一把推倒,扔的到处都是。 然而这还不足以表达妮可的兴奋之情,她一把抱住金又笑又跳,直到金受不了的挣开,她才一吐舌头,放手退开半步。 伊路米面无表情的看着妮可和金打闹,不期然对上妮可的笑颜。那笑容灿烂得让他下意识的就想把目光移开。 妮可正视着伊路米漆黑的大眼,很认真的说了声:“谢谢!”然后轻轻的拥抱了他一下,又立刻放开。 柔软且带着体温的怀抱,一触即止,如蝴蝶振翅,在他本就不够宁静的心里,掀起风暴。 伊路米呼吸一滞,有点狼狈的后退了一步。 再抬头,妮可已经和金说笑着往营地走去。 一切就绪。 妮可信心满满的仰视着营地中间的巨石像。 金犹豫了一下,拦下了想要动手的妮可,含糊的说:“如果……有什么问题,不要勉强。” 伊路米皱眉看了一眼金,心里又泛起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妮可夸张的叹了口气,摇着头说:“我说金大叔,您真是年纪大了吖,好啰嗦……” 金失笑:“不要顶嘴啊,丫头。大叔说的话要好好记住才对!不听老人家的话,会吃苦头的呀!” “知道啦,大叔!”妮可随口答应着,开始放出念力。 金黄色的念力泛着肉眼无法看见的光芒,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一点点的蚕食着巨石像,直到完全将其包住。 出乎意料的是,石像并没有立即消失,反而倔强的屹立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妮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人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别逞强,”金沉声说,“快停下来!” 念力不受控制的被抽出,身体仿佛被掏空的感觉…… 妮可吃力的苦笑了一下:“我,停不下来了……”真倒霉啊,金可真是个乌鸦嘴…… 伊路米一下子闪到妮可身旁,挥起手刀,砍向妮可颈后。 几乎在伊路米触碰到妮可的前一个刹那,泛着黄光的巨石像飒然不见,一张卡片在妮可身前飘然落地。而与此同时,妮可也彻底晕了过去,软软向后仰倒。 伊路米当即改砍为抱,接住了妮可倒下的身体。 金黑着脸抢到近旁,伸手按在妮可颈部的大动脉上。 短短几秒,漫长的像过了几年。 就在伊路米控制不住的想要开口询问时,金终于吐了口气,收回手说:“没事,只是脱力。” 抱着妮可的胳膊,紧绷着的肌肉慢慢的松弛下来。伊路米调整了一下呼吸,抱起妮可往帐篷走去。 金捡起被遗忘的卡片,刻意装出的轻松表情再次凝重了起来。 卡片的正面是巨石像的影像,反面却是一片空白。 好在昏睡不到半天,妮可就醒了过来,除了浑身乏力,手软脚软使不上劲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 金不放心的又检查了一遍,才勉强承认的确没有大碍,尽管如此,还是狠狠的训了妮可一顿,直到妮可翻着白眼装难受才放过她。 妮可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正想重新躺下,伊路米又掀开了帐篷。 见妮可已经醒了,他似乎有点意外,撩起门帘的手抬在半空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醒了?”迟疑的声音里,是他自己都能听得出的不自在。 妮可无语,难道她还能睁着眼睛睡觉不成? 伊路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废话,愈发觉得不自在,有点局促的问:“觉得怎么样?” 妮可试着握了握拳,抬头冲伊路米微微一笑:“应该没什么问题。”她停了一下,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伊路米一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是啊,他究竟来干嘛的? 没等伊路米想明白,金又风驰电掣的冲了进来。 他将巨石像的卡片交给妮可,关照说:“抵达协会本部之前,绝对不要解放卡片!” 妮可苦着脸直点头,金真的好啰嗦啊,这绝对不是她在吐槽! 交代完所有的注意事项后,金才转到正题上:“我今晚就离开米特聂,小妮可你要好好保重啊,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再去巴托奇亚找你。” 妮可奇道:“干嘛这么急?遗迹的工作都完成了?” 金打了个哈哈:“最重要的就是你手上的巨石像,既然已经解决了我当然要离开啦!” “那不如和我们一起上路吧?”妮可建议。 金猛摇头:“不行不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妮可更觉的奇怪了:“来不及?什么来不及?是有什么急事吗?” 金又是得意又是不好意思的,脸上混合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压抑不住的傻笑了两下:“哈哈,也没什么啦!是小杰明天就该到这里了。” “小杰?”妮可越发的摸不着头脑:“小杰是谁?” 金红着脸,骄傲的说:“小杰是我儿子!” 妮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金啊……你真的是大叔了呢!” 金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喂,不要总是说这么过分的话呀!真是的,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走了,拜拜。” 说着就风风火火的冲出了帐篷。 妮可茫然的转向伊路米:“为什么小杰来了,金这么急着走啊?” 伊路米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实在没有办法用言语解释清楚这个问题,事实上,对于这对父子的思维方式,他都无法理解,更不要说向妮可解释了…… 妮可并没有指望从伊路米这里得到回答,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见伊路米不做声,也就立刻把这小小的疑惑付诸了脑后,换上正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优路比安?” 伊路米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半靠在枕头上的妮可,疲乏的样子显然不适合赶路。而且金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小杰明天到的话,十有八九奇犽会陪着他的好朋友一起…… 想到这,伊路米做出了决定:“后天出发。” 之前的行程十分紧凑,虽然有点奇怪为什么忽然又不着急了,不过妮可对金的儿子也很好奇,所以并没有提出疑问。 第二天,妮可靠一棵棕榈树下,一边控制着手上的念做练习,一边抬头看着被细细的棕榈叶分割成许多长条的蓝天。 从进入米特聂开始,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有种荒诞而不可思议的感觉,像是步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属于伊路米,属于金的世界。 揍敌客这个姓氏,对于从小生活在巴托奇亚的人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能止小儿夜哭。 然而,从她进入特别课开始,在黄泉之门前的碰壁和巧遇,亲眼见证伊路米出手暗杀财务司长,最后发现自己居然也拥有那种奇怪的能力……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从小听到大的床边故事里的人物,有一天从书里跳了出来,活生生的站到眼前对自己说:嗨,其实你和我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 而念能力,则是进入这个世界的门票。 竖着的手指弯曲又伸直,念做成的小驼马也跟着扭动了两下。 多么奇妙,多么的……不可思议。 常识不断被打破的奇妙感觉,让她几乎产生错觉,就好像这世上再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的存在。 也许,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杀手可以变成保镖,童话可以变成现实,小飞侠都能长成大叔,甚至连儿子都满世界乱跑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对他有所期待? 营地附近,忽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 大概是金的儿子来了。 妮可这样想着收回手指,念制的小驼马,肥皂泡一样的,无声的消失在空气中。 收回胡思乱想的心思,从靠着的树干上挺起上身,往营地的方向走去。 能让金连夜逃走,对于这个小杰,妮可实在是好奇很呢~ ------------ 23 奇犽 23.奇犽 两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或者说少年更合适,被营地留守的猎人们簇拥着。 哪一个是小杰,大概只要见过金的人都不会认错。圆溜溜的眼睛神气十足,再加上一摸一样的刺猬头,分明就是那个记忆中的少年金的翻版…… 让妮可囧住的是,这孩子居然扛着支鱼竿,难道他想坐在沙漠里钓鱼吗? 很明显大家对金的儿子都很有兴趣,围着小杰balabala的说着金的糗事,真是到哪里都不缺八卦的人,妮可觉得有点理解金为什么要逃跑了…… 跟金比较熟的几个猎人,说到开心的地方,不时伸手揉一下小杰的刺猬头。被前辈们讲述的有关金的事情所吸引的少年,郁闷的想要躲开,偏又舍不得不听,为难的表情又好笑又可爱,结果又招来了更多热情的关爱。 另一个白发的少年,不耐烦的站在人群外,拽拽的表情,看上去很欠扁。 伊路米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走到他的面前,叫了声:“奇犽。”明显正是那个白发少年的名字。 在完全没有料到的地方,忽然听到那个没有感情的清冷嗓音,受到惊吓的少年,一下子绷紧了身体,下意识的进入警戒的状态。 伊路米没动,避免吓到他再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看样子,离开家的这两年时间倒也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奇犽也很快的冷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自己的选择是父亲同意过的,就算是大哥也不能勉强什么。 想到这里,奇犽放松了一些,定下心神,跟伊路米打了声招呼:“大哥。” 伊路米微微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人堆里的小杰,踌躇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换个地方再谈。那小鬼虽然麻烦,他倒还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不想过后被西索烦死,再加上妮可和金的关系…… 伊路米转身往营地外走去,同时示意奇犽跟上。 奇犽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一直注意着两边的妮可,看了看陷在人群里的金的儿子,再看看那个叫伊路米大哥的少年,最后还是对后者的好奇占了上风,跟在伊路米和奇犽的后面,一起出了营地。 伊路米领着奇犽爬上了附近的一座沙丘后,停了下来。 奇犽诧异的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女人。 妮可有点尴尬的站住。真要命,她好像又做出奇怪的事情了……人家兄弟俩人他乡相逢,她跟过来做什么……偷窥也不带这么光明正大啊,口胡!(┬┬ ︿ ┬┬) 不过伊路米好像并没有十分在意,准确来说是完全无视了妮可这不太恰当的行为。 他开门见山的问:“你还是不打算回家吗,奇犽?” “我不会回去的!”奇犽像被碰到了要害一样,一下子激动起来。 “因为你的朋友吗?”伊路米反问,“如果是这样,那么不用担心。既然父亲大人已经认同了你的朋友,我当然不会再对他怎样。” 奇犽平静了一点,他凝视着伊路米,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最后,他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不仅是为了小杰……” 奇犽转开了视线,抬头看着天空,陷入了喃喃的自语:“我讨厌没完没了的杀手训练,讨厌妈妈的衣橱,讨厌糜稽那个死胖子……讨厌家里的气氛……你们总拿什么未来的家主来要求我……我才不要做什么家主!我根本连杀手都不想做……我已经受够了这一切,我才不要变得象大哥你一样!……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不想成为没有感情的傀儡!” 天空很蓝,白白的云彩,好像棉花糖。 妮可震惊的看着奇犽,甚至忘了假装自己没有在偷听。 她本来觉得,这白毛小鬼可真不懂事,年纪不小了还玩什么离家出走,对自己的兄长也这么没礼貌……总之看上去挺欠扁的一孩子。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最多十四五岁的少年,烦恼和愿望竟然是不想当杀手……无法想象…… 在妮可的脑海里,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苦恼的是零花钱够不够用,新衣服够不够帅,隔壁班的女孩子对我有没有意思……更早熟一些的,最多也就是想想前天看的A V□□胸不够大,新开的奶茶店的收银员好辣之类。 十四岁的少年,就算不良,充其量是跟老师顶顶嘴,逃逃课,再过一些不过打架斗殴,跟低年级的勒索些餐费…… 鲜血和死亡,这么承重的话题,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和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产生关联?! 根本还是个孩子……而已。 妮可无法想象。 这样的世界,和她的距离,绝对不只是有没有念的差异。 奇犽继续说着,妮可继续听着,伊路米只是平静的看着。 “我喜欢和小杰做朋友,喜欢和他一起旅行……我也和父亲约定了,绝不背叛朋友!”他转过头,坚定的和伊路米对视:“所以,就算大哥你不理解,不接受,我也不会跟你回去。这一次,我绝对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伊路米歪过头,看了奇犽半天。 虽然想法还是幼稚的让他无法认可,但奇犽他,正以出乎伊路米意料的速度在成长着。 伊路米觉得自己也许有点理解席巴的做法了。 小杰终于摆脱了那群爱心泛滥的猎人前辈,找到了这里。 意外的看到伊路米,吃惊之下,同样立刻摆出了戒备的架势,但又立刻很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傻笑着打了声招呼:“伊路米大哥,你好。” 妮可饶有兴致的将小杰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里,不得不惊叹于遗传的奇妙——这孩子居然连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和金一摸一样。 伊路米一扬眉,没有做声。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不喜欢这个拐跑了奇犽的小鬼。 不过小杰压根也对他的反应没兴趣,打过招呼之后,就快步走到奇犽面前,说:“金昨天刚离开。”现在追上去,也许能追到。 “那我们走吧。”奇犽立刻说,同时谨慎的看了伊路米一眼,好像深怕他会出手阻挠他们离开。 伊路米依旧只是一声不吭的看着他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嗯!”小杰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握起拳头和奇犽碰了碰。 奇犽笑着说:“这次一定能找到!” 小杰也回以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两人一起飞掠着离开了沙丘。 伊路米目送着他们离开,夕阳在他的身后慢慢的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金色的夕阳落在他的脸上,让伊路米不禁眯起了眼睛,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两个孩子离开的方向。 妮可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为奇犽所经历的一切而忿然,虽然一直知道揍敌客家族是杀手世家,但一个十来岁甚至更小的孩子是怎样被训练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暗杀者的?要经历多少残酷的训练,才会让他对自己的家人也深恶痛绝,甚至本能的做出警戒?!妮可实在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 另一方面,她又为了奇犽对伊路米的态度而不平,甚至有点隐隐的心痛。不管怎么说,伊路米都是他的哥哥,是家人。对于很早就失去了父母的妮可来说,如果能有一个家人存在,让她用什么去换都可以,也正是如此,她才会对金有着类似的雏鸟般的感情和依恋。一想到奇犽居然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妮可就很想锤那不懂事的白毛小鬼一顿。 她缓步走到伊路米的身旁,侧过头看着伊路米。 “为什么选择做杀手?”妮可瞧着伊路米的侧脸问。被夕阳柔和下来的脸庞,像是描上了一圈金色的轮廓。 伊路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们家世代都是杀手,我当然也是杀手,这是在我出生前就被决定好的事情。”没有选择,他只是接受。 那你为什么不像奇犽一样的反抗? 妮可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这个问题。不为什么,只是觉得不该问……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该问…… “杀人……是什么感觉?”妮可见过伊路米出手,当时只知道害怕,害怕被连累,害怕被灭口……从没想过伊路米那时候是什么感觉…… 伊路米想了想,说:“没有感觉。” 这个答案让妮可有点意外,她不死心的追问:“恶心?厌恶?”好吧,也许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兴奋?上瘾?” 伊路米又看了妮可一眼,他又不是西索那种变态,怎么可能会觉得兴奋和上瘾……最后勉强算是解释的补充了一句:“只是生意。”所以没有感觉。 只是生意…… 太阳终于落下了地平线,气温开始迅速的降了下来。 妮可忽然觉得很冷,由内而外的冷。 ------------ 24 不速之客 24.不速之客 翌日,伊路米和妮可两人离开绿洲,再度穿越沙漠。并于数天后,抵达洛卡里欧空港。 大概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金已预先替他们安排好了猎人协会的专用飞艇。 在出示了伊路米的猎人证后,两人十分顺利的登上飞艇。 猎人协会,位于优路比安大陆的米达斯共和国境内。从洛卡里欧飞往米达斯,要耗费大约二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妮可他们登船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钟,也就是说大概要第二天上午才能抵达米达斯。 在伊路米的概念里,任务目标就应该一直处于他的视线范围以内,巨石像的卡片被妮可收了起来,所以最近方案自然变成了一刻不离的看好妮可。正好妮可也不想一个人傻乎乎的在房间里闷上一整天,左右无事,两人便在飞艇上的茶室坐了下来。 妮可要了壶伯爵红茶,自从上次空腹喝咖啡喝到胃痛,结果让伊路米抓住机会要挟成功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把咖啡给戒了。 伊路米什么也没点,只是喝着服务生主动斟上的清水。 妮可笑着挤兑他:“喂,这里的餐点是免费的哟~” 伊路米一动不动的盯着杯子里漂浮的柠檬果粒,头也不抬的说:“需要替你叫服务生过来吗?” 妮可一下子被噎了回去。 掩饰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妮可没话找话的说:“只喝清水……是职业的原因吗?” 伊路米奇怪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样,她从哪里产生这么奇怪的联想。 妮可好奇的追问:“什么都可以喝吗?” 伊路米点头,做抗毒训练的时候,为了能够迅速判断出混合在各种液体中的毒性,什么样的饮料他都尝过。 “酒也能喝?” 伊路米再点头。 妮可奇道:“可上次在酒吧,明明也是喝的清水。” 话一出口,妮可立刻就后悔的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他们俩出现在同一个酒吧的记录,只有唯一的那么一次……两人一下子同时想起了初次见面时的阴差阳错。 挥去脑海中浮现的少儿不宜的画面,伊路米镇定的说:“任务期间不喝。” 妮可面红耳赤之下,哪里还敢继续胡扯,只是低着头,手里的小银勺不住的搅动着杯子里的红茶。 澄红的茶汤,散发着佛手柑的特殊香气,无声的弥散在空气中。云层之上的阳光,即使是下午的四五点,还是依然耀眼,穿过飞艇的舷窗,斜斜的照在静坐着的这对男女身上。安静的茶室里,能听到的只剩隔了好几层甲板传来的发动机的嗡嗡声。 妮可看着伊路米微微泛红的耳根,忽然很希望这一刻就这么持续下去,最好永远也别抵达终点。 伊路米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妮可的眼神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伊路米主动开口打破了这让他不安的气氛:“你的卡片,任何念能力者都可以解放吗?”至少贪婪之岛里是这样设定的,但如果巨石像也是如此,那在安全性上他必须重新作出评估。 妮可收回眼神,心里有种微妙的失落感:“不是这样的。”她从一直随身带着的小包包里翻出三张卡片放在桌上。 一张是她在沙漠中用来遮阳的头巾,一张是金给她的大天使的呼吸,最后一张是这次的任务物品巨石像。 “解放的条件有三种,”妮可指着桌上的卡片解释说:“像这一类经常会用到,并且不重要的日常用品,如你所说,任何人,只需将念力以周的形式应用在卡片上就可以激活,”她将手指移到大天使的呼吸上,“而念能力卡,则需要在使用的同时,念出正确的关键词,例如贪婪之岛上的咒语卡,设定的关键词就是卡片的名称。” 妮可将巨石像的卡片从桌上拿起:“最后一种,也是条件最严苛的一种,周的应用,正确的解放词,最关键的是,只有我本人的念力才有作用,也即是说只有我能解开。” 伊路米接过妮可手上的卡片:“关键词必须是卡片名称?”那么这张背后的空白又是怎么回事?为了隐藏关键词吗? 妮可摇头:“不是的,可以任意设定。” 伊路米把手里的卡片反面朝上递给妮可,问:“这是怎么回事?” 妮可耸耸肩:“这说明,我对卡片内容物的认知和事实不符。” 伊路米拧着眉头,重复了一遍妮可的话:“认知不符?” “对,就是说,这个巨石像和我理解中的不太一样,或者说,还隐藏了什么我没有了解到的讯息。”妮可补充解释说:“别担心,这并不影响它的解放。” 她把卡片放回桌上,推到伊路米面前:“你来保管吧。”鸡蛋还是不要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为好。 伊路米想了想,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更安全些。 妮可收起桌上另外两张卡片,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杯子里的茶水忽然晃动了两下。 与此同时,和机长室相连的广播里,毫无预警的响起了机械的合成女声:“飞艇已成功降落,本次航行到此结束,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伊路米和妮可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起飞不过两三个小时还不到,显然不可能已经到了米达斯。 降落很平稳,明显不是飞艇发生故障,如果是应协会的要求而更改航线,机长不可能不预先通知。So,只剩下两种可能,飞艇被控制了,或是机长被收买了。 显然不管哪种原因,对伊路米和妮可来说都绝对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当务之急,是找到机长,以及夺回飞艇的控制权。 才出茶室,两人就被拦了下来。 妮可打量着面前这群古怪到了极点的不速之客,越看越囧,差点以为到了哪个cosplay的现场:全身缠满绷带的木乃伊;披头散发只能以脚的朝向来分辨前后的小矮人;满脸伤疤的科学怪人;随身携带吸尘器的眼镜娘——呃,会流口水的吸尘器……虽然现在她知道这可能也是某种念能力,妮可还是忍不住狠狠的恶寒了一下;还有两个和服美少女——总算是看上去略微正常点的;以及,一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往后梳着的男人——真奇怪,照理来说这么,呃……土掉渣的发型应该足以让她过目难忘,可是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呢? 当妮可还在努力的回想是何时何地见过如此鲜明的大背头的时候,伊路米眯起眼睛盯着他,吐出了一个名字:“库洛洛。” “真是……巧遇。”库洛洛抚摸着手里的书脊,展露出一个十分优雅的笑容。 妮可双眼一下子瞪得溜圆,恍然大悟的倒吸了一口气:是那天在酒吧被她臭骂了一顿的那个假斯文,真败类!换了这么囧的发型,差点认不出来了…… 不过现在想起来,人家当时好像并没有得罪她,完全是她心情不好再加上还喝醉了,以至于无辜迁怒到此人的头上…… 妮可悄悄往伊路米身后挪了挪。 看眼前这副架势,明显是来者不善。话又说回来,能和暗杀世家的长子一起去酒吧的,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善类……她居然把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妮可鸵鸟的把整个人都藏到了伊路米背后。 伊路米又对其中穿着较为正统的黑色振袖的少女微微点了一下头:“柯特。” 叫做柯特的少女目不斜视的弯腰行礼:“大哥。” 妮可忍不住越过伊路米的肩膀,好奇的偷看。说来还真是巧,短短几天,她居然接连见着了两三个揍敌客家的孩子。 伊路米又把视线无声转向库洛洛。 库洛洛微微一笑:“有消息说,这艘飞艇将从米特聂护送一件重要文物前往猎人协会,不知道是真是假。” 伊路米大方的点头承认:“任务,我接下了。”说着视线从柯特身上一扫而过,又直视着库洛洛问:“库洛洛,你要违反约定吗?” 库洛洛不甚在意的一扬眉:“这样吗?好像有点难办呢……”他微笑着说:“不,我不打算与揍敌客为敌……但蜘蛛也从不放弃看中的猎物……” 伊路米沉默的等着库洛洛把话说完,既然库洛洛已经表明了没有违反约定的想法,那就说明事情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现在只看蜘蛛怎么开价而已。 库洛洛收起一直握在手中的黑皮书,轻快的说:“既然这只是个护送任务,那么只要抵达了猎人协会,应该就是任务完成了,是这样没错吧?” 伊路米不语点头。 库洛洛微笑着建议说:“不知能不能让我们搭一下顺风船呢?”虽说是疑问的句式,用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伊路米飞快的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所有的可能,最后再度点头,以示同意。 缩在她身后的妮可也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至少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 库洛洛冲他身后的茶室扬了下下巴:“不介意我们进去坐一下吧?” 伊路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让出了入口。 ------------ 25 库洛洛和西索 25.库洛洛和西索 一大群人移驾室内,一下子把其实不算小的茶室塞了个半满。 妮可尽量挑了个不起眼,但又不能距离伊路米太远的角落,努力的祈祷自己不要被那个叫库洛洛的男人注意到。 柯特低眉顺眼的侧坐在伊路米的对面,向大哥汇报着外出历练的收获。 库洛洛坐在妮可原来的位置上,端起妮可之前倒上的红茶,喝了一口之后,微微一笑,看着妮可的眼睛说:“好久不见,拉德维奇小姐。可以过来聊聊吗?” 妮可背上冒出一层冷汗,努力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不情不愿的朝库洛洛挪过去,动作比蜗牛更慢,同时默默祈祷着老天保佑,别让她死得太惨。 伊路米一边听着柯特说话,手一伸,头也没回,准确的抓住了从他身后经过的妮可的手腕。 他抬头看着微笑的库洛洛,平静的说:“妮可是揍敌客家的合作伙伴。”既然他答应了要保证她的安全,那么在任务完成前,任何人都休想动她一根寒毛——蜘蛛也不例外。 库洛洛摸着下巴,十分有趣的看着拽住妮可手腕的那只手,妮可吗……而不是拉德维奇…… 他不甚在意的笑着说:“是这样吗?”当然,他并没有期待能得到伊路米的回答。 库洛洛朝妮可举起手里的茶杯示意,便把头调转了回去,没有坚持要她过来。 妮可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把悬到嗓子眼的心又塞了回去,感激涕零的想,以后再也不腹诽伊路米了,她发誓! 伊路米松开她的手腕,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回柯特身上。 妮可揉着手腕,不期然对上一双凌厉的黑眼。感觉到柯特明显不太友好的态度,妮可勉强笑着对伊路米说:“你妹妹可真是个美人。”多拍马屁总不会有错。 伊路米嘴角一抽,无奈的看着柯特说:“是弟弟。” 柯特像是没听见他俩的对话一样,漠然的收回视线,继续向伊路米叙述着离家后的经历。 ( ⊙ o ⊙ )啊! 再度被雷到的妮可风中凌乱的想,这里果然只有她才是唯一正常的人类! “团长。”茶室内的广播再次响起,是个听来十分年轻的男子声音:“来客人了。” 库洛洛诧异的放下手里的杯子。 不多时,在众人的目光下,茶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哦呀~好盛大的欢迎阵势……”人未进门,那特殊到听过一次就绝对无法忘记的嗓音已先传了进来。 小丑装束的西索,扭腰走进茶室:“真让我受宠若惊~” 妮可囧囧有神的打量着他的装扮,难道……除了MB,他还在马戏团做兼职吗? “西索。”库洛洛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又想做什么坏事?” 西索暧昧的对库洛洛眨眼:“嗯哼~只许你搭顺风船,不能我来会朋友吗?” 库洛洛淡然一笑:“当然可以。不知道……”他停下话,看向伊路米:“这里哪位是你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伊路米正皱着眉头思量:能同时引来蜘蛛和西索的东西,绝不可能只是件普通文物而已。联想到金好几次的欲言又止……这次的任务恐怕不只是护送文物那么简单……巨石像,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伊路米对西索哀怨的目光完全没有反应。 库洛洛轻笑着摇头:“真遗憾,好像……” 西索忽然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意外的惊喜:“啊哈~~小妮可居然也在……好久不见了哟~” 他掐着腰走到阴影中的妮可身旁,一点也不见外的搭着她的肩膀说:“亲爱的~为什么一直不给我电话呢,我等的心都碎了~~” 妮可顿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努力挣了两下,还是没能甩开黏在肩膀上的那只胳膊。感觉到几乎全屋子里的人都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向他们俩行注目礼,她一边假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你的号码被我不小心遗失了~”被桌子挡住的地方,厚实无比的徒步鞋正落在西索的脚面上,不时还碾上两下。 西索笑嘻嘻的,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样,反而把整个人都挂到了妮可身上,他笑眯眯的看着伊路米的冰块脸,对妮可说:“说谎会变成坏孩子的哟~” 妮可忍无可忍的一拳轰上西索的下巴:“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西索很假的捂着下巴放开了妮可:“哦呵呵呵~~小妮可的脾气还是这么坏呢~~”然后在妮可再度抓狂之前,挑衅的对库洛洛抛了个媚眼:“嗯哼~需要我为你介绍这位美丽的妮可小姐吗?嗯~库洛洛?” 妮可顿时一僵,偷偷摸摸的瞄了库洛洛一眼后,飞快的躲到了伊路米身后。 西索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副扑克牌,在手里切个不停,他邪笑着对库洛洛说:“还是说,库洛洛你已经忘记那个美妙的夜晚了吗~~人家会很伤心的哟~~哦呵呵呵……” 茶室里的所有人顿时都以十分惊悚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库洛洛和西索。 库洛洛笑的很温和:“不必了,我已经和这位妮可小姐打过招呼了。” “哎~是吗!”西索遗憾的摇了摇头,莫名其妙的说了句:“真可惜……” 妮可在伊路米身后恨的直磨牙,这王八蛋根本就是摆明了在挑唆那个库洛洛来找她的麻烦…… 库洛洛笑的愈发的温和:“西索和这位妮可小姐很熟吗?” 西索漫不经心的玩着手里扑克说:“还不错哟,和库洛洛你相比,小妮可应该对我的印象更好些吧~哦呵呵呵……”说到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整个人都笑得一抽一抽的。 库洛洛也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是吗,我还以为……妮可小姐是揍敌客家的……”停了一秒才接着说:“合作伙伴。” 西索眼睛发亮的把目光投回到妮可和伊路米的身上。哎呀呀,小妮可真是太不乖了~这么有趣的事情他居然才知道~~ 妮可,现在好想哭…… 她那天晚上到底都得罪了些什么人呐……怎么一个比一个可怕,一个比一个难缠……本来招惹到揍敌客家的杀手已经够她受的了……结果,那位明显是强盗头子……这个更好,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变态!还是那句话,能和暗杀世家的长子一起去酒吧的,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善类……可是,可是事情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啊啊啊/(ㄒoㄒ)/~~ 伊路米冷着脸丢过去一把钉子。 西索兴奋的回以扑克,正想揉身上前打个痛快,却被伊路米的两个字一下子浇灭了全部的热情。 伊路米说:“账单。” 这变态至少欠了三亿多没有还了,要不是考虑到他是大客户,而起追杀只会正合他的心意,伊路米早就把西索的名字放进梧桐整理出来的坏账清剿名单里去了。 就在众人以看好戏的目光期待的看着西索时,广播里又响起了刚才那个年轻的声音:“团长,能来一下机长室吗?航线似乎有点问题。” 西索唰的抽出了一张红心A放在嘴边舔了一下:“嗯哼~来的挺全的吗~” 库洛洛再不理他,只是对其他人说:“你们留下。”起身去了机长室。 西索无趣的哼了一下,又马上眼珠一转,凑到妮可旁边:“小妮可怎么会在这里~” 妮可嫌恶的瞪了一眼他手里的扑克,才没好气的说:“要你管啊!” “啊嘞~好歹也是我把小伊交到你手上的哟~”西索坏笑的看着妮可瞬间变红的脸,再接再厉的说:“过河拆桥可不是好习惯~” 妮可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要不是这混蛋从中捣乱,她又怎么会……怎么会和伊路米发生那种事情……没有发生那件事,就不会欠下天价卡债,就不会被连累成杀人嫌犯,就不会……好吧,能遇上金应该算是这么多事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但就算这样也掩盖不了这混蛋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的事实! 妮可越想越生气,西索越看越开心。 短短一个月,可爱的小妮可好像已经开发出念了呢~ 随着妮可的情绪波动,身上的绝也不稳了起来,距离极近的西索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泄露出来的一丝念力。 “哦呵呵呵~~真是意外的收获~~”西索捂着脸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脸上的肌肉也抽动个不停。 “西索。”刷的一根钉子擦着他的耳边飞过,伊路米平静的作出警告:“不要打她的主意。” 西索放下手,看着伊路米笑得更开心了。 啊~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舔着嘴唇怪笑着看着妮可,看得妮可心里直发毛。 究竟是做玩具~还是当果子好呢~这可真是个难题…… 伊路米皱着眉头,把妮可拉到身旁。哎……她怎么就这么能惹麻烦呢…… 看着伊路米忘记松开的手,一直冷眼旁观的柯特藏在和服袖子里的手,慢慢收成了拳。 ------------ 26 山雨欲来 26.山雨欲来 “团长,”侠客从随身携带的电脑前抬起头,将电脑和飞艇的控制系统连线后,把屏幕转向了库洛洛:“航线的终点,不是我们之前估猜的猎人协会的本部。” 他在屏幕显示的地图上指指画画的说:“这条,是飞往猎人协会的航线……而这条红色的,是刚刚计算出来的结果——如果没有被我们拦截,飞艇预设的终点是在这里——巴尔卡山脉。” 库洛洛习惯性的捂着嘴沉吟,片刻后说道:“圈套?”但又立刻否定说:“不可能,猎人协会不可能事先预测到旅团的行动。” 抱在另一只胳膊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库洛洛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问:“巴尔卡山脉里有什么?” 侠客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了几下,画面立刻切换到了千耳社内部的情报网点。 “巴尔卡山脉,属于菲德尔•罗斯财团,罗斯财团主要的控股人菲德尔•罗斯,是协专猎人的主要雇佣人之一,且和协会审查部的副部长关系暧昧。” 库洛洛仔细听侠客念完千耳社的情报,脸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嘲讽:“看来尼特罗的引退,对猎人协会的打击依然没有完全恢复……审查部代行会长职务?呵,猎人协会……已经被协专败的差不多了,居然连协会外的财团也能插手安排任务……” “团长的意思是说……?”侠客有点不确定的问。 “所谓的文物护送任务,应该是菲德尔•罗斯安排的。”库洛洛放下胳膊,淡淡的说:“还是按照预设的航线行驶,通知其他人把集合地点改到到巴尔卡山脉。” 侠客略微有点吃惊:“全员集合?” 库洛洛没有回复侠客的疑问,微笑着张开五指盖住了显示屏上巴尔卡山脉的那部分:“盛宴,要开始了!” “对了,西索怎么办?”侠客顺口问了一句,然后很不小心的瞄见向来淡定优雅的团长掌下的显示屏,咔嗒一下——裂开了一条蜿蜒的隙缝。心痛得侠客后悔不已,在心里猛抽着自己的耳光:让你多事!让你嘴快!他的心肝宝贝儿啊~~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姑娘……就这么被团长给摧残了……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把团长气成这样……好想知道! 库洛洛淡定的收回手,吩咐侠客:“你继续注意航线的变化,还有……把飞艇‘打扫’一遍,最好在降落之前,别让我发现有任何漏网之鱼……” “是……”侠客默默垂泪。团长你至于吗?!他究竟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需要这么压榨——他明明是技术人员,打扫是战斗人员的活啊喂! 巴尔卡山脉位于米达斯境内,是罗斯财团最重要的研发基地之一。 说实话,菲德尔•罗斯是个十分醒目的男人,三十五岁的年纪,正开始散发成熟的魅力,但又同时兼具了年轻的优势。浅棕色的头发,蓝灰色眼睛,保养得十分得当的身材,以及多年的优渥生活所培养出的品味,再加上刻意的殷勤和讨好,勾搭审查部那个长的很抱歉的副部长,一点悬念也没有。唯一可惜的是,那女人,还只是副部长…… 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最后还是借了嵌合蚁的东风,才成果逼退尼特罗那个老东西,没想到审查部长阿麦斯这狗娘养的也是个贪心的货色,居然一直死抓着会长的权力不放,对他的要求也总是阳奉阴违。 不过没关系,他一直在等待的杀手锏就快到手了…… 菲德尔含笑挂上了手里的电话,吩咐秘书:“通知迈普队长,货物就要到了,让他带足人手,准备签收。” “是……”腻在他身上的漂亮女秘书,不情不愿的离开了菲德尔的大腿,摇摆着丰润的臀部向外走去。 蓝灰的眼里流露出的淫亵和贪婪,一下子毁掉了原本还算不错的气质。 等着吧,阿麦斯!等着吧,猎人协会!很快,一切都将落入他菲德尔•罗斯的手中…… 而猎人协会的本部,就坐落在距巴尔卡山脉以西九百多公里的纳加城。 莫老五蹲在协会大楼的楼顶,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斗。 他翻了翻眼皮,透过架在鼻梁上的小圆墨镜的上方,居高临下的把整个协会的范围又雷达似的扫描了一遍,然后又一次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他拎着烟斗,在金的鞋面上喀喀敲了两下,不耐烦的问:“你那个小朋友真的没问题吗?这可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事情!” 金抖掉鞋子上的烟灰,大力的拍了两下莫老五的肩膀:“放心吧!妮可参加过贪婪之岛的开发,而且我是亲眼看着她把那东西封印起来的,不会出错的!” 莫老五还是不放心:“你肯定她不会半路解开?” 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露出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你猜,接下这趟任务的是谁?” 莫老五捏着烟斗,作势要往金的腿上敲过去。 金慌忙拦住,不敢再卖关子:“是揍敌客家的人。” 好吧,揍敌客家的信誉的确让莫老五觉得心定了不少。 金又得意的说:“我事先在洛卡里欧空港安排好了协会的飞艇……” 莫老五腾的站起来,打断金的话:“你是自己去空港安排的,还是通知协会安排的?!” 金觉得莫名其妙:“有区别吗?我当时急着避开小杰……” 莫老五一把捏住金的肩膀:“废话少说!” 金呐呐的说:“协会安排的。” 莫老五什么也没说,拖着金就直接跳下了楼。 “到底怎么啦?”摸不着头脑的金问。 莫老五铁青着脸:“你这个野人到底有多久没回过协会了!” 金也恼了:“喂!换我能听懂的话!” 莫老五拖着金向东疾驰,同时一路解释着猎人协会自尼特罗会长辞职隐退后近年来的现况。 距离飞艇抵达预设航线终点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妮可疲惫的挨在闭目养神的伊路米旁边,胳膊肘曲着撑在沙发扶手上,以手支着头侧,不时还往前冲一下,昏昏欲睡。 船上添了这么多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人,领头的还被她狠狠得罪过,这种状况下,妮可是万万不敢一个人独处,天知道睡着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醒过来。好在伊路米也没有提出休息的要求,于是妮可也就厚着脸皮,紧紧抓着她唯一能够指望得上的救命稻草。 西索一个人占据了一个角落,盘腿坐在地上搭纸牌,不厌其烦的搭到最高,然后再推倒。他微笑着拈起一张黑桃A,细长的眼睛弯成一条缝,夹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扔了出去,咄的一下扎进了墙里。 他看看库洛洛,又看看妮可,再看两眼伊路米,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开心。 库洛洛对于西索的目光全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坐在灯下,翻着永不离手的那本书,只是一晚上过去之后,也没有翻过两页。 蜘蛛们也没有离开,一群人就这么或坐或站的在略显拥挤的茶室里耗了一整晚。 直到侠客和昨天相比有点沙哑的声音再度在广播里响起:“团长,目的地到了,我要准备降落了。” 伊路米蓦然睁开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半点睡意也没有。 库洛洛啪的合上了手里的书。 西索单手在地上撸了一把,散乱的扑克一下子齐齐整整的归置到了他的手心。 所有人好像一下子都清醒了过来。 只有妮可茫然的揉着眼睛,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 27 风起云涌 27.风起云涌 飞艇稳稳的落在罗斯—巴尔卡研发中心的专用场地上。 妮可忐忑不安的跟着伊路米,蜘蛛和西索尾随在她身后,一行人通过舱门拾级而下。 十几个身穿制服的大汉,迎着打开的舱门,随意散立着,不着痕迹的形成半围合的形势。个个身材魁梧眼神凶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杀人不眨眼的凶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为首的是个十分傲慢的男子,在细节上略有不同的队长制服被他穿得笔挺,脸上的表情暴戾冰冷,整个人都散发着锋利无比的气势。 他扫视了一遍这支明显是临时拼凑出的护送编队,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是另一群无能的协专猎人,只会捞钱的废物而已。 他嫌恶的开口:“货物在哪?” 伊路米漠然的说:“这里,不是猎人协会。”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黑眼,视若无睹的从傲慢的男人身上经过,落在库洛洛含笑的面孔上。 库洛洛微笑着说:“我保证,这里是飞艇原先就预设好的终点。”关于这点,他没有动过任何手脚。 西索笑嘻嘻的玩着自己手里的牌,斜眼看着那锋芒毕露的男人,轻啧了一声,又没什么兴趣的收回了目光。 领队的男人面色一沉,脸色很不好看。这群垃圾猎人竟敢无视他!哼,等货物交接之后,再好好给他们点教训!相信罗斯先生也不会介意的。 他勉强压下心头的戾气:“我是罗斯集团的安保队长迈普,负责签收本次护送任务的货物。” 伊路米冷漠的拒绝了他的要求:“任务内容是护送目标物至猎人协会本部。” 迈普不耐烦的下了最后一份通牒:“交出货物,你们可以滚了。” 伊路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拒绝。” 迈普杀气腾腾的逼视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你想给自己找麻烦吗,别忘了罗斯先生才是真正雇佣你们的人!” 伊路米秀气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说的罗斯先生。”他只对接下的任务负责。 迈普往前跨了一步,脸上控制不住的泛起凶暴嗜血的残忍表情:“我叫迈普,你的名字?”他现在就要让这个胆敢侮辱他的混蛋牢牢记住迈普这个名字! 伊路米冷淡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伊路米•揍敌客。” 迈普的气势一滞,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开什么玩笑,揍敌客家的人专精暗杀,怎么可能来接这种根本没什么油水的护送任务!这个虚张声势的胆小鬼,如果想用揍敌客的名号来挽救他的悲惨命运,那就彻底打错算盘了! 他冷哼一声,厚实的靴子在平实的场地上一跺,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向伊路米扑去。 硕大的拳头,眨眼间就到了面前。伊路米蹙着眉头,轻点脚尖,翩然向后飘去。落地之时,手里的三四枚钉子,已经扎在了迈普的脑袋上,把原来尚可入眼的一张脸,扭曲的十分古怪。 迈普又惊又怒的摸索着自己的脸面,手底下传达出的古怪形状,激得他恼羞成怒的咆哮一声,再度扑向那个胆敢戏弄自己的小子,只可惜完全抓不住伊路米飘忽不定的鬼魅身影。 清淡悦耳的嗓音也随着他的行动,满场乱飘:“不尽早□□的话,就只能一直维持那个样子咯……” 迈普凶性大发,根本听不进去伊路米的警告,一心只想干掉眼前这个一再让他出丑的杂种。 真麻烦……杀了肯定是做白工;不杀,又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伊路米边闪边想,最后拿定主意:阻碍他完成任务的,可以杀。 一道明显不同于迈普的杀气忽然闪现,又瞬间消失。伊路米警觉的倒跃出十米开外,凌厉的目光准确投向库洛洛。 几分钟前还嚣张无比的安保队长惨嚎着,身上像等待腌制的鱼一样被割的一条条的,伤口纵横交错,血如喷泉一样四射。 一直作壁上观的库洛洛微笑着合上了手里的黑皮书,看也不看倒毙当场的迈普:“情况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半围着他们的安保人员,眼看着队长横死,纷纷红了眼,狂暴的冲向众人。库洛洛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蜘蛛们分别对上就近的几个,不过两三秒便肃清了现场。 妮可从来没有想过,十七个成年男人,身体之中能装下多少血液。蜿蜒的血流,小溪一样慢慢汇往低处,积成血泊,浅浅的一大滩,浸湿了她的鞋底。 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被斩成好几段的肉块,将好落在她眼前。 妮可看着满地的血肉,像被定住了一般,脸色惨白浑身发麻,却没有办法把眼睛从这血腥作呕的惨况里□□。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她耳边断断续续的说着:看见没有……这才是,他们的世界…… 库洛洛摩挲着手里的书页,紧紧的盯着伊路米说:“看样子,是没有办法等你完成任务了。” 伊路米沉默不语,只是翻手夹了几枚钉子在指间,以行动代替回答。 库洛洛:“那就没办法了……”他信手翻开盗贼の奥义,微笑着伸手往前。怔然失神的妮可从原地消失,瞬间移到了库洛洛身前,微凉的手指紧紧的扣着她的咽喉。 就是这只手,微笑之间把那个凶猛如虎的迈普剐成了一条条的肉丝,随便一挥,便是十七条人命。 妮可打心底里泛起一阵恶寒,好像浑身都爬满了某种毛茸茸的节肢动物,抑制不住的抖了两下,又立刻强忍着不动。 想活命,就别去挑衅这些不拿人命当回事的疯子。 库洛洛微笑着说:“不如,来做个交易吧。” 伊路米握着钉子的手紧了一紧,冷冷拒绝:“揍敌客家从不接受要挟。” 库洛洛的手往回收了收,妮可踉跄的顺着他的动作后退半步,半倚在库洛洛的肩膀上。 “真遗憾,”他垂下目光,轻瞟着手里的人质,扣在咽喉的手指微微发力,妮可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煞白的脸颊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那只好……向妮可小姐说再见了。” 伊路米的手紧了又紧:“库洛洛,你要破坏约定吗?” 库洛洛轻笑一声:“不,当然不是。”他暂时停下了收紧手指的趋势,戏谑的看着伊路米,像在欣赏一只负隅顽抗的困兽:“别忘了,揍敌客家本来就还欠着旅团一条命呢。” 库洛洛指的是当初被揍敌客家暗杀的前任8号,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当时两败俱伤的幻影旅团和揍敌客家族定下了互不侵犯的约定。 “我相信席巴一定不介意,以一个所谓的合作伙伴,来弥补这笔欠债。”库洛洛笃定的说,同时扭头向在场的另一位揍敌客征求意见:“你觉得呢,柯特?” 柯特冷静的一颔首,表示同意:“是的。”完全无视了伊路米的瞪视。 伊路米无奈收回手里的钉子,从胸前的里袋里摸出一张卡片:“放了她。” 卡片即使落到库洛洛手上,也可以再夺回来。而妮可,才是解放卡片的关键。伊路米权衡片刻,做出选择。这只是理性分析后的结论,绝没有参杂任何其他因素在内,至少伊路米是这么认为的。 唔,这就是小妮可的能力?西索失望的看了一眼伊路米手里的卡片。似乎……并不适合用来战斗呢…… 库洛洛缓缓摇头:“不要对我提条件……蜘蛛也不接受谈判。” 交换和抢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伊路米冷下脸:“杀了她,我保证你什么也得不到。” 情势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 28 □□ 28.□□ “哦呵呵呵~”西索高亢特异的笑声突兀的响起,打破场上紧绷的局面。 伊路米从来没这么感谢过西索不按牌理出牌的变态习性。 “库洛洛,这可不像你哟~”西索诡笑着说。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切换着手里的扑克,飒然飞出一张,扎在库洛洛的脚旁。 库洛洛的黑眼微微转动,幽深难测的眼神在西索的脸上稍作流连,又瞬时移开。他看着伊路米开口说:“西索,你又想捣乱吗?” “啊~没有的事。”西索轻描淡写的否认。 “那就不要插手。”库洛洛语气森然,气势也寒上了几分。 “嗯哼~”西索一扭腰,“我只是想问一下亲爱的小伊……”他唰的抽出一张红桃Q挡在唇边,指代不明的问:“那是……妮可小美人的能力吗?” 伊路米一下子被他揭穿底牌,也忍不住冲西索散发出冷峻的寒意。他刚才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要感谢这变态! 库洛洛若有所思的看着伊路米手中的卡片。他相信伊路米不至于蠢到想用假货来愚弄蜘蛛,那就是说,他手里的卡片应该是目标被某种能力作用后变化的产物。当然,库洛洛也决不相信伊路米会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任务,那么伊路米方才做出的妥协就很可疑,除非他有把握,即使自己得到了那张卡片,也无法获取目标物。再加上西索刚才的暗示,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也就是说,只有他手里的这个女人才能解开那张卡片。 库洛洛笑了。 就在库洛洛正要下令,让蜘蛛夺取伊路米手中的卡片时,情况再次发生了变化。 “团长。”信长、飞坦和芬克斯赶到了集合地点,同时扔下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芬克斯不耐烦的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真倒霉,飞坦这家伙一定又作弊了,还有信长也是,害他要一路拎着这只废物过来集合。 “路上遇到的,”飞坦用伞尖戳了戳地上的男人,解释说:“鬼鬼祟祟的想逃跑,就顺手抓过来了。” 侠客用脚尖勾起地上瘫成一滩软泥似的男人的下巴。浅棕色的头发,蓝灰色的眼睛,原本还算俊美的一张脸上,满布青紫和黑灰。 侠客对库洛洛点了点头:“菲德尔•罗斯。” “幸会,罗斯先生。”库洛洛含蓄优雅的点头致意,如果忽略他手上还挟持着的妮可,大概会以为来到了什么社会名流的交际会场。 菲德尔•罗斯挣扎着爬起来,整了整在地上蹭得灰扑扑的西装,勉强摆出一副高傲的架势,虚张声势的斜睨着库洛洛:“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私闯罗斯集团的产业?!” 库洛洛矜持的一笑:“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他比比身后的飞艇:“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们可是被您安排的飞艇带来这里的……至于这些,”他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轻飘飘的说:“您的手下反应有些过激,我的同伴出手又有点不分轻重……” 菲德尔根本不在意眼前的惨剧,他贪婪又急切的追问:“这么说你们是执行护送任务的猎人?东西呢?我要的东西呢?!” 库洛洛遗憾的摊了摊手,示意他看向伊路米:“那就要问这位了……” 菲德尔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朝伊路米伸出手:“给我,快交给我!” 伊路米皱着眉头,再次重申:“我接受的任务内容是送到猎人协会。” 菲德尔无礼的打断了他的话:“给我,任务是我发布的!” 伊路米不为所动:“我没有接收到任何改变地点的指示。” “去他妈的猎人协会!”菲德尔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掏出手机给那位很不可爱的审查部副部长打电话。 一段令所有人直起鸡皮疙瘩的肉麻情话之后,菲德尔终于搞定了他的副部长情人,将手机递给了伊路米。 伊路米静静听完,然后挂上了电话。 能在这里完成交接,当然是再好不过。这样就避免了和蜘蛛的冲突,至于交接之后的事情,那就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了。 伊路米看着库洛洛的眼睛:“妮可。” 库洛洛微笑放手。 差一点就完全窒息,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半天,忽然重获新生,心情放松之下不由得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妮可心里后怕不已。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点,她就要挂在这个假惺惺的库洛洛手里了…… 妮可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只手不声不响的伸到她眼前。 妮可顺着那只手看上去,眼神复杂的看着沉默不语的伊路米。不过这一次,她并不是怨恨伊路米的见死不救,和强盗谈信用,无异于对着盲人演哑剧。虽然连这次也不过见过两面,但妮可就是清楚的知道,库洛洛绝不会轻易交出落在他手里的东西,在西索点破了她能力之后更无可能。而伊路米……也不可能用揍敌客家好几百年的信誉,换一条微不足道的人命。人命,在这些人眼里,是多么轻贱的东西…… 妮可定定的看着伊路米,漆黑的眼睛幽冥无光。 这是他,第二次向她伸手……第一次,她视若无睹的从他身边经过,彻底无视了他的存在。虽然,她后来说过谢谢,但始终没有说过对不起…… 伊路米静静的看着妮可,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妮可垂下目光,避开了和伊路米的对视,但握住他的手。伊路米反握着她的手心,轻轻一使劲,就把她拉了起来。 同样是微凉的手指,这一次并没有让她产生如芒在背的恐怖联想。 妮可默默接过伊路米递过来的卡片,环顾四周。 这里原本就是供飞艇停靠的场地,相当空旷。妮可简单的目测了一下,选定一个足够大空间,放出卡片中的巨石像。 幸运的是,这次并没有发生类似于念力差点被抽干这样的事情。 巨大的石像,高高耸立在眼前,妮可的手轻贴在表面,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巨石像的阴影下。 菲德尔疯癫了一样,狂笑着扑向巨石像。 库洛洛收起笑容,露出了势在必得的气势。蜘蛛们随着他的手势,也开始跃跃欲试。 就连一向表现得很不正经的西索,也用那双亮的吓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石像当中,像是想用目光穿透表层一直看到内里。他嘴里发出奇怪的笑声,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连表情都变得十分诡异。 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得到你?妮可惊骇的看着这些人,忽略了手底下传来的一阵微弱的波动。 只有伊路米,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抱着胳膊静静看她。 妮可莫名觉得心安了许多,松开手,微笑着走向伊路米……那是什么都已经不关她的事,伊路米的任务完成了,他们可以一起回巴托奇亚。 一切……都好像突然变成了慢动作…… 她第一次看见,伊路米的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她好想对他笑一笑,告诉他这真不适合你……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困难…… 她甚至能用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个叫菲德尔疯子,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支注射器……疯狂的扎进了自己的身体…… 她看见,漫天的碎石乱飞,像下了一场石头雨…… 她看见,库洛洛脸色铁青的和西索打成一团,原本应该是一伙的那些怪人也互相打了起来…… 她看见,金和一个带着很可笑的小圆墨镜的长发男人灰头土脸的冒了出来,满脸焦急的扑向陷入混战的人群…… 她看见,伊路米飞快的向她跑来……轻烟似的身影好像被分解成了一帧一帧的,像帧数过低的无声老电影…… 伊路米颤抖着接住妮可向后倒去的身体,她脸上好像还挂着没来得及散去的笑容。 他小心的抱着妮可半跪下来,扶她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动作尽可能的轻柔,唯恐稍微重了一点,她就会立刻死去…… 伊路米刺啦一下,撕开妮可一直系在腰上的小包包,抓出一把卡片,看也不看的就喊:“大天使的呼吸!” 丝巾,唇膏,PSP,零食,墨镜,内衣……天女散花似的的散落一地,唯独不见大天使的呼吸。 笨蛋,你在找什么?妮可好想嘲笑一下伊路米的失态……一张嘴,却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再也停不下来…… 妮可低下头,看见自己心口,一块尖锐的石头正探出一个角来,湮出的鲜血,像在她心口开出一朵巨大无比的血莲。 被橡皮筋拉住的时间,一下子弹回原有的速度。 心肺处的伤口,不断传来锐痛,肺部渐渐被血沫占满,每喘一口气,都呼哧呼哧的像个破旧的老风箱……手脚渐渐发凉,比伊路米的手还要凉…… 她,要死了吗? ------------ 29 真相 29.真相 天使的虚影,圣洁又美丽。 伊路米终于在那大把大把的卡片中抓到了大天使的呼吸。 “救她!”等不及那个温柔的幻影开口,伊路米迫不急待的提出要求。 “如你所愿。” 乳白色的气息如春风吹拂,带来无限生机。 所有伤痛都瞬间得到解脱,妮可一下子陷入了香甜的黑梦。 像是从一万年那么久的睡眠中醒来,妮可呆呆着看了床边的金好久,才认出他是谁。 “觉得怎么样?”金急切的问。都是他的错,才会让她陷入这样的险境…… “什么?”妮可有点迟钝眨了眨眼,疑惑的反问 金比了比她的胸口:“你的伤……” 她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差点……就死掉了……妮可后怕的摸了摸胸前被石头贯穿的那处——光洁如初,不要说伤口,连疤痕都看不见;不放心的轻轻按了两下,也没有什么不适。 她松了口气,对金笑笑:“没事了。” 金也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这对他的愧疚感并没有任何帮助。 他迟疑片刻,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握紧了拳头:“这次的事情……” “我们这是在哪?”妮可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口问道,像是根本没有留意金在说什么:“其他人都哪去了?” 金一楞:“我们暂时还留在罗斯集团的研发中心……”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蜘蛛——就是库洛洛他们——正要离开,伊路米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和他弟弟说……”特别强调的说:“他之前一直都在,才离开一小会儿……” 妮可轻哦了一声。 “那个……”金苦恼的抓了抓后脑勺,正想继续之前的话题。 妮可忽然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巴托奇亚?” 金郁闷的再次停下:“你的身体没问题的话,随时都可以。” 妮可轻快的说:“是吗,那能不能尽快帮我安排一下。” 金不语的看着妮可,严肃的眼神压得妮可只好勉强笑问:“怎么了?” 金无奈的摇了摇头,放弃了向妮可解释的打算:“没什么……对了,有没有兴趣去贪婪之岛当GM?李斯特和笃恩他们一直都很惦记你啊……” 妮可笑笑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哎?我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呀。” 金并没有很失望的样子,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只是说:“改变主意的话,随时联络我吧……” 妮可感激的看了金一眼,为他的好意,也为了他的善解人意。 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故意东扯西扯的,他也不好勉强,只是关于她的能力的问题不能不说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想听也就算了……但是接下来的话你给我牢牢记住啊!” 妮可眨了眨眼,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金又好气又好笑的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喂!我是伤患啊,大叔!”妮可捂住脑门,不满的抱怨。 “那就好好听我说话!”金忍住想再敲两下的冲动,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的能力,是有限制的——” 听到这样的话题,妮可也正经了起来。 “可以转换为卡片的内容,包括普通的物品,以及正在使用中的念能力……”金停下了看了妮可一眼。 妮可点头,这些她已经知道了。 金接着说:“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要试图把活物转化为卡片!试都不要试!一次都不可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可是,”妮可反驳说:“之前在贪婪之岛不是有做过侍女熊猫、掌上人鱼,还有独角仙什么的卡片?”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金无奈的揉着额头:“你说的那些,有部分是念兽,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活物……” “将活物转化为卡片,需要涉及到的东西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掌控的……例如,灵魂。”金皱着眉头说:“如果勉强去试,就会像上次那样念力被抽空……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妮可震惊的问:“你是说,那个……里面有什么?” 金苦恼的抓了抓头,还是决定从头说起:“那个巨石像……不是什么文物。”说到这,金不由得愧疚的看了妮可一眼:“准确来说,应该叫蚁巢——奇美拉嵌合蚁的蚁巢。” 金停了一小会儿,让妮可有时间可以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可是,不是全灭了吗?”妮可语无伦次的说:“新闻里有说过,全都被消灭了,已经没有嵌合蚁这种生物了!怎么可能……” 金摇了摇头。 媒体,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为当权者服务的…… 他竖起两根手指:“两只——石像,或者说蚁巢里的——世界上最后两只嵌合蚁。” 妮可震惊的拽紧了盖在腿上的被子,后怕不已。 “猎人协会的前任会长和揍敌客家的前任家主,联手消灭了最强的那只蚁王,同时受了极重的伤,一直没有完全复原。” “蚁王死后,溃散的嵌合蚁被协会派往各地的讨伐队分别剿灭……”金眯着眼睛,陷入了回忆。 “那两只嵌合蚁能逃过追杀,是因为和莫老五约定。” “其中一只叫寇鲁多的,是女王产下的第一代兵团长,不知怎么,竟然保留了身为人类的一部分记忆……” “另一只,叫蕾娜。蚁王强行撕开女王的腹部诞生之后,寇鲁多在女王的腹部发现了一只比手指更细小的嵌合蚁。他把自己身为人类时没能保护好的妹妹的名字,给了这只先天不足的小嵌合蚁,同时也把守护蕾娜的执念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寇鲁多和莫老五约定,只要他保证蕾娜不吃人,莫老五就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们……” “嵌合蚁的风波结束之后,在莫老五的安排下,寇鲁多和蕾娜隐居在哈斯共和国的沙漠中,就是你们到过的那个绿洲。” “本来,事情应该到此结束。”金恼怒的锤了一下墙:“如果,协会不是现在这个鬼的话……” 金叹了口气,心烦的挥了挥手,不想提协会的那些龌龊事:“前不久,审查部突然提出,应该对嵌合蚁就近监控,以防万一。莫老五不可能拒绝这样的合理要求,而嵌合蚁……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因为不想引起骚动,所以委托我的小队,为转移寇鲁多和蕾娜做准备,同时发布了那个护送文物的虚假任务。在征得寇鲁多和蕾娜的同意之后,里奥的能力让他们进入了某种类似于冬眠的状态。” 金抓住妮可的肩膀,严肃的说:“你的强制征收发动时,念力对冬眠中的寇鲁多和蕾娜产生刺激。幸运的是,在他们完全醒来之前,就完成了转化……否则,可不仅是脱力的后果……” “所以,绝对不要再去尝试对生命体使用你的能力!”金又一次严厉警告说。 妮可屏住呼吸,连连点头。她不是爱自寻死路的那种人。 “后来呢?”被寇鲁多和蕾娜的故事吸引住,她忍不住想要追问。 金楞了一下,失笑的揉了揉妮可的头发,接着说:“在莫老五和我注意到之前,有人泄露了寇鲁多和蕾娜的情报。” “蜘蛛向来对独一无二的东西都很有兴趣,而菲德尔•罗斯……”提到这个人,金忍不住皱起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居然能够渗入协会内部……” “不知道他从哪得到了嵌合蚁女王的尸体,并成功提炼出某种能够控制二代以下嵌合蚁的激素……” 妮可眼睛大张,一下回忆起菲德尔扎进他自己身体的那支注射器。 “接下来的,你差不多也该猜到了。他唆使机长改变了飞艇的航线,又以审查部的名义改变了任务的交接地点,最后成功得到了蚁巢。” “唯一的意外……”金内疚的搓了搓脸:“你解放卡片时的念力,完全惊醒了寇鲁多和蕾娜……再加上菲德尔的激素刺激……” “蚁巢被寇鲁多从内部破坏……你被误伤……” “蕾娜和蚁王不同,所有的能力都表现在了精神控制的方面,但因为先天不足的原因,一下子同时控制这么多高手,超出了她的极限。也幸好是这样,我和莫老五才有机会把菲德尔•罗斯那个疯子处理掉……” 妮可听完金的叙述,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那寇鲁多和蕾娜……” 金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头:“莫老五会安排好的,协会的事情我会处理……既然你不想再掺和这些事情,就别操心啦……” 妮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门被推了开来。 伊路米在门外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推门走了进来,克制不住的盯着她看了三四秒,才把目光转到了金的身上:“这次的任务,我希望能够得到来自猎人协会的正式确认。” 金:“这个你可以放心。” 伊路米轻轻点头,沉默了两秒,又无声的退出了房间。 ------------ 30 心事 30.心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伊路米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自问。 他今天很失态。 而这,很致命。 只要一闭上眼,妮可浑身是血缓缓倒下的慢镜头,就不断在他的脑海里反复上演。 然后他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做些什么。 该做什么,不知道。 伊路米握紧拳头,微微颤抖。 一个无法控制情绪的杀手,离死也不远了。 他不想哪天不明不白的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最好现在就弄清楚自己失控的原因。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个胆小怕死却又常常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女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泪,她的微笑,气急败坏的咒骂,洋洋得意的要挟,微笑着说谢谢的样子,还有拥抱时传递过来的体温……塞满了他的记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变得如此不同。 不,从一开始她就是不同的。 伊路米松开拳头,翻手遮住眼睛。 她一路拖着他去Hotel开房,他没有反抗。 弄清楚出台的真正意思后,伊路米至少有十种以上的办法可以顺利脱身,却偏偏选择了最不符合自己行事法则的一种。 从那时起,事情就开始失去了控制。 他以为那只不过是个意外的小插曲。毕竟,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失恋小白领要和杀手扯上什么关系的话,除了她想要□□,就是她倒霉的成了任务目标。而这两个可能性,伊路米都不怎么乐见。所以,她只会在第二天醒来之后,忘掉这个意外,继续她平常人的平常生活。 意识到自己将是个过客,突然有种微妙的不甘心,这种奇妙的心情促使伊尔迷从西索手里取走了信用卡。 二百四十三万戒尼,能不能让她多记住几天? 就这样了吧? 如果,她不是个税官。如果西索没有那么多事的塞给她号码。 如果,也只是如果。 她居然是巴托奇亚共和国财务司特别课的成员,负责的还是揍敌客家族的税收。 伊路米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妮可会追在他的身后要求查账。这事一直是管家室在负责,向来是梧桐直接和那位尼古拉斯课长联系。 这种小事,跟他没有关系。 他只是在发现一直骚扰他的税官小姐是她的时候,一时起了逗弄两句的坏心眼而已。 而她也没有让伊路米失望。 被戒尼砸死,呵,真是有创意的死法,也许下一个目标可以尝试一下。 伊路米的嘴角忍不住浮起浅浅的微笑。 每一次的偶遇,她总能给他带来更多意外——她居然还是个念能力者。 将物品转化为卡片,很实用的能力,虽然全无战斗力可言…… 尽管确认他们之间的再三偶遇纯属巧合。但他却始终有点介怀……那是长年在黑暗中生活所培养出的,对危险的警示。 他并不真的认为,她有能力伤到自己。但他受到的教育是,对于潜在的威胁要趁早挖出来处理掉。 因此,他才会选择了这样的任务,并且半强迫的邀请她同行。 从没有想过,这也许,会害她丧命。 他忘了,她不是从小接受训练的杀手,她甚至连什么是念能力都不懂。 如果,她不是GI的制作人之一。 如果,没有在遗迹里遇上金•富力士。 如果,没有那张大天使的呼吸。 伊路米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如果,幸好只是如果。 眼看着月儿高高挂起,在征求过妮可的意见后,于是说定索性等明早再安排飞艇送他们回巴托奇亚。 又逗留了片刻,说了些闲话之后,金也起身告辞,并关照妮可好好休息。 空落落的房间,一下子只剩她一人。 妮可赤脚走到落地窗前,倚在墙边想心事。 外面是个中庭,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叶杨一丛接着一丛,月下的青石板,在灌木的阴影中格外醒目,拼出的小径蜿蜒着连起院子的两边。 对面的房间里,依稀能看见伊路米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端坐着。 这些天发生的事一桩接着一桩,一件古怪过一件,她这二十五年遇上的所有事情加起来,也比不了这十来天的惊险和刺激。这一切让她有些不胜负荷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伊路米这个名字不再让她咬牙切齿,避之唯恐不及;相反,倒好像成了她的……保护神。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他和她之间的约定……却还是不知不觉的对伊路米这个名字,对这个名字所代表着的人产生了无法控制的化学反应。 在漫天风沙中,他没有弃她一人;在双头狼的獠牙利齿下,救她免于狼吻;库洛洛面前,不动声色的庇护;每次出发之前,不声不响的检查鞍绳,教她骑马,教她念…… 一开始的戒心和怨念,在这样沉默寡言的细致保护下,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 篝火旁报复性的作弄,拥抱时一瞬间的僵硬,火光下柔和的面容,飞艇上微红的耳根……让这个冰雕石砌的形象,一点一点的鲜活了起来。 而她像被驯养的小狐狸一样,开始在意麦子的颜色。 妮可推开窗户,走到屋外。 冰冷的青石板,光脚踩在上面,直透心底的寒凉。 不知不觉,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触碰,想要了解更多,开始为他不平,开始……想要靠近。 只是每靠近一点,每每了解他更多一点,就愈加清楚的意识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在死神的镰刀上起舞,和鲜血死亡为伴,出售的是人命,收割的亡魂,这就是伊路米•揍敌客的生活。 揍敌客这个姓氏,对于从小生活在巴托奇亚的妮可来说,更像是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传说。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大陆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即使她进入了特别课,甚至也拥有念能力……也还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说,他和她是同类…… 可是,那惊慌失措的眼神不是她的错觉,每一次在倒地之前接住她的手臂也不是幻象,这样的伊路米,让她没有办法假装他们之间那若有似无的牵连并不存在。 妮可静静的站在窗外,隔着玻璃,和伊路米默默对视。 ------------ 31 再见,再也不见 无比庆幸没把肉汤放在V章中……没看到的请自行询问度娘,或者上企鹅戳我:54403625 ------------------------------------------------------------------------------ 传送门:31.再见,再也不见 伊路米默默推开他们之间的窗扇,没有做声。 “我……”妮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懊恼的低下头,看见自己光着的脚丫,更觉窘迫。她总是这样,在他面前总是没办法做到举止得体…… “我有点睡不着,哈哈……”妮可干笑了两声,努力寻找自己半夜跑到别人窗外来的合理原因:“白天睡的太多了……”其实应该叫昏迷才对,不过……哦~管它的……妮可沮丧的停止了明显是徒劳的努力。 伊路米看着妮可懊恼得皱成一团的苦脸,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让出了可供一人通过的位置。 妮可吃惊的慢慢抬起头,盯着伊路米看了半天,直到他偏过脸避开她的眼神,才醒悟过来,跨过落地窗台,走进伊路米的房间。 这大概是研发中心闲置的研究员宿舍,和旅店客房差不太多。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空着的衣柜,什么也没有。 屋里没有开灯,月色不错,倒也不至于看不清楚。 妮可拘谨的站在房中,有点后悔。进来干什么呢?她问自己。 伊路米从附带的盥洗室里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妮可。 看看身后印在地毯上的几个浅浅的脚丫子印,妮可脸上一红,接过来,没有找到凳子,只好挨着床边坐下。 妮可两脚悬空的坐在床边,捏着用过的毛巾又纠结了——没鞋,这不还是白擦么?手里的毛巾也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伊路米不声不响的接过用脏的毛巾,扔回盥洗室,又取了床边的柜子里常备的拖鞋放在妮可跟前。 妮可穿着娃娃式的可爱睡衣,光着的脚丫子踩在偏大的拖鞋里,像偷穿大人鞋的小女孩:“那个……谢谢。”她小声的说。 伊路米不说话,只是专心的看着她。 妮可左右顾盼,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明知故问的说:“唔……你弟弟走了?” “嗯。”伊路米简单明了的轻嗯了一声。 妮可稍微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总比之前的一言不发让她自在些。 伊路米倒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事,皱眉说:“蜘蛛……很危险。”他不放心的强调:“别再惹库洛洛……还有西索,避开他们。” 妮可很想翻个白眼给他瞧瞧,她倒是很想和这两个危险的家伙老死不相往来,可这似乎轮不到她说了算。 妮可胡乱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沉默又再度在两人之间蔓延。 伊路米专注的瞧着眼前的妮可,心里却有点茫然,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险险的从死亡的边缘绕了一圈回来的女人,不曾经历过任何的战斗和杀戮。他第一次意识到,她不是蜘蛛,不是杀手,甚至连猎人都不是;尽管拥有念能力,却没有任何战斗的意识,无法对危险做出任何迅速而有效的反应。弱小到随便一块飞来的石头,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手心落到曾被尖石贯穿的那处,掌下的心脏,一下一下怦怦跳得很激烈。 多么的弱小。 在他习惯用钉子之前,这只手不知攫取了多少同样的心脏,他甚至还记得那些心脏在手上跳动的感觉,也是这样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充满活力……然后下一秒——噗的一下——爆成碎末…… 伊路米像被烫到一样抽回手,不想让这样的一只手在她胸口多停留一秒。 妮可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很快。 隔着睡衣浅薄的衣料,伊路米手心的温度清晰无比。 大概是为了便于隐匿的原因,伊路米的身上没有任何气味,每一次妮可靠近他时,感受到的,便是这样没有味道的味道,仅余温度的气息。只是这感觉从没有像现在这么鲜明。 妮可下意识的抓住了他想要收回去的手,抬头对上伊路米专注的眼神,漆黑如无底深潭,一下子没顶,再也无法掉转自己的目光。 (此处删去993字) “伊路米……你睡着了吗?”妮可靠在他胸前轻声问。 伊路米保持着缓慢而有节奏的呼吸频率,没有回答。他现在依然混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妮可安静的趴在他的胸口,自言自语似的说:“没有的话,就拜托你假装睡着吧。” 伊路米有点诧异的配合着没有动。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呢,伊路米。” 妮可觉得自己贴在他胸口的脸颊有点发烫,她小声嘀咕着说:“哼,别得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的人生可不只是为了和你相遇。” 这样子,就是喜欢吗?伊尔迷的心乱作一团,又忍不住想要失笑,即使说着喜欢,也还是这么的好胜吗? 伊路米的呼吸平缓丝毫不乱,继续装睡,心里却有一丝无法克制的喜悦在慢慢漾开。 妮可继续说:“嗯……好像扯远了。” “你是个杀手,你姓揍敌客。但这些和我无关,我曾经这么以为。” “我以为,拥有念能力,就踏入了你的世界。” 妮可沉默了半天,才接着说。 “可世界从来都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无法认同把人命当做商品。 我也没有站在你身旁的实力……甚至连躲在你的背后也做不到。 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有亲手触摸过的人才会真正明白。 我是个胆小鬼,有一点喜欢你,但是还没有喜欢到可以为你上天入地,生死追随的程度。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说喜欢,才能去爱。 死者的爱,对自己或爱着的那个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很抱歉……” 妮可小心的从伊路米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轻轻的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 “再见,伊路米。” 妮可悄然离开了房间。 门锁被扣上的咔哒轻响,半夜听来格外清晰。 再见,再也不见…… 不安。迷茫。焦躁。欣喜。疼痛……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激烈的情绪变动了?伊尔迷睁开眼睛,有点茫然地想。 这样也好,不需要继续在抓住和放手之间挣扎。 漆黑无光的大眼睛,落在已经关上的门上。 然而,这空洞而又无处着力的感觉,又是因为什么。 ------------ 32 交错 ------------ 33 陷阱 ------------ 34 约会の上 ------------ 35 约会の中 ------------ 36 约会の下 ------------ 37 盗贼の奥义 ------------ 38 不想死,就活着 ------------ 39 人品无下限 ------------ 40 峰回路转 ------------ 41 爱情是什么 ------------ 42 管家梧桐 ------------ 43 不安的预感 ------------ 44 再会兰卡の上 ------------ 45 再会兰卡の下 ------------ 46 一个人的终结 ------------ 47 意外访客 ------------ 48 争吵 ------------ 49 确认 ------------ 50 妮可的坚持 ------------ 51 金大叔 ------------ 52 探长豪森的主意 ------------ 53 发现 ------------ 54 和时间赛跑 ------------ 55 醒悟 ------------ 56 我在这里 ------------ 57 席巴的决定 ------------ 58 拜访揍敌客の上 ------------ 59 拜访揍敌客の中 ------------ 60 拜访揍敌客の下 ------------ 61 平衡与妥协 ------------ 62 番外之礼物 ------------ 63 番外之不是冤家不聚头の上 ------------ 64 番外之不是冤家不聚头の中 ------------ 65 番外之不是冤家不聚头の下 ------------ 66 番外之琐事二三 ------------ 67 番外之小包子争夺战